笑意溫存,嗓音低而沉,本就好聽的音色越發清潤。
雲念清了清嗓子,飛快瞟了他一眼後又收回眼:“那是,最貴的衣服肯定好看。”
悶笑聲響起,他笑著糾正她的話:“是師姐好看。”
因為穿在她身上才好看。
隻有穿在她身上才好看。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卻有種神奇的蠱惑人心的魔力。
係統:【哇彆說你了我都頂不住。】
雲念彆開眼沒看他,露在外麵的耳根暴露了內心的慌亂。
直到走出店鋪,雲念走的很快,這件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束縛她的腳步,她便提著衣裙走。
謝卿禮不緊不慢跟在身後,江昭和蘇楹牽著手走在前麵。
一直到回到府邸,進入小院後雲念便布下陣法。
江昭坐在院中的石椅上,雲念幾步
來到他對麵坐著。
“師兄。”她湊過去,“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江昭白了她一眼:“我又不瞎,當然看到了。”
蘇楹坐在江昭身邊,謝卿禮也撩起衣袍來到雲念的一旁坐下。
雲念道:“那柴行知的衣擺有血啊,他不是去種花嗎,哪裡來的血呢?”
柴行知一路走在幾人之前,雖然天色暗淡,他又穿了一身黑袍,但幾人都是修士對鮮血的敏銳度是絕對在線的,在他湊近的時候雲念便聞到了一股濃鬱的今芒花香,其中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血氣。
江昭懶洋洋回:“殺人去了唄。”
雲念擰眉:“他殺誰?這裡可都是南泗城的百姓,我不覺得柴行知會對他們動手。”
柴行知那麼喜歡雀翎,眼中的愛意根本藏不住。
雀翎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南泗城的百姓和柴行知,就算是愛屋及烏柴行知也不可能動南泗城的百姓。
“這裡又不是隻有南泗城的百姓。”
說話的是謝卿禮。
對上雲念詫異的眼,他又補充道:“不還有浮煞門的人嗎?”
雲念:“……你的意思是,他可能去殺了浮煞門的人?”
“不是,這不應該啊。”雲念想不明白,“雀翎應當是聽從浮煞門的,那他是雀翎的夫君,為何會去殺浮煞門呢?他這不是在害雀翎和南泗城的百姓嗎?”
蘇楹搖頭:“不,他不會害雀翎和南泗城的百姓,他做這一切……有可能是為了救他們。”
雲念還是沒聽明白:“雀翎是為了南泗城的百姓和柴行知才跟那浮煞門合作的,如今他們應當在暗處盯著我們,說不定還動手了,可柴行知這時候去殺了他們……他要救我們?他如果救了我們,那浮煞門惱羞成怒大肆屠殺的話怎麼辦?”
她實在是搞不懂這人。
謝卿禮安撫她:“彆多想,他若是真的殺了浮煞門的人,於我們也是好事,沒必要去糾結他的動機。”
“還有一件事。”江昭猛不丁開口。
雲念下意識問:“怎麼了?”
江昭道:“那裁縫店的掌櫃說他五十九歲了,可他靠近我的時候,他身上有靈力波動,雖然很微弱,但應該是個修士,並且年紀應當是偽裝出來的,我不認為一個已經五十九歲的人除了臉上以外,那雙手幾乎沒有皺紋。”
他的手很粗糙,虎口有薄繭像是長期執劍留下的,但江昭看的很清楚,粗糙跟蒼老是兩回事,他的手背上根本沒有衰老留下的紋,皮膚依舊緊致。
雲念狐疑道:“你的意思是,他的真實身份有彆的,不是普通百姓?”
江昭頷首認下:“是。”
在南泗城中,一個修士要偽裝成平民,那他……
雲念喃喃:“浮煞門的人?”
江昭點頭:“嗯。”
係統戰戰兢兢:【所以那掌櫃其實是認出了你們的身份,但卻並未動手一直偽裝……他是浮煞門的探子,又
或者那裁縫店是一個小暗樁……天啊,你們方才離浮煞門很近啊!】
謝卿禮沉默喝茶,雲念和江昭蘇楹不約而同看向他。
少年的神色很平靜,因為垂著眸子看不出眼底的情緒。
他察覺到三人的目光,頭也不抬道:“我沒事,也不會衝動。”
三人:“……那便好,那便好。”
雲念也小口小口抿茶。
寂靜一時蔓延,四人坐在一起卻心思各異。
詭異的芬香又順著夜風飄來,雲念捂了捂鼻子。
“這花真的太香了,南泗城的人也能受得了。”
跟南泗城的布局一樣,這座宅邸廣闊,一汪人工建造的河道穿過整個宅邸,河中種了密密麻麻的今芒花。
雀翎怎麼會喜歡這種花。
雲念吸了吸鼻子:“欣賞不來。”
謝卿禮看了眼身旁穿過的水路,一朵今芒花剛好在腳邊。
雲念捋著思路:“南泗城的百姓短命,老者頗少,這應當不是巧合,是有旁的原因。”
江昭:“嗯。”
“柴行知今夜不是單純去種花,很可能去殺人了,或者跟人發生打鬥了,總之他在騙我們。”
“對。”
“那裁縫店掌櫃很可能是浮煞門的暗樁,他們已經得到了我們的消息,估計該有行動了。”
蘇楹:“念念聰明。”
雲念有些頭大:“南泗城百姓短命這件事尚未知曉,柴行知是不是真的殺了浮煞門的人還有待考量,至於那裁縫店……師弟,明晚去看看如何?”
“或者直接把他抓來嚴刑拷打……算了估計不行,反而打草驚蛇,還是搜老窩吧,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發現。”
蘇楹和江昭已經回了屋,雲念邁進房門正要關門,身後的少年突然喊了她一聲。
“師姐。”
“嗯?”
她回身看他。
謝卿禮遞過來個東西,用油紙包裹著。
雲念接過後去看,才發現他不知何時買了串糖葫蘆。
她瞪大眼問他:“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不知道?”
少年彎唇輕笑:“從裁縫店出來,師姐走得很快沒有注意我,我在路邊買的。”
他的語氣明明很平,傳到她耳中卻好像有些抱怨,似乎在怨她走的太快都沒等他。
雲念輕咳幾聲掩飾尷尬,頗為矜持將糖葫蘆遞給他:“太晚了我不吃,你吃吧。”
謝卿禮搖頭:“給師姐買的,放著明日再吃吧。”
他後退一步道:“師姐,早些睡,做個好夢。”
少年轉身進了隔壁的屋子,徒留雲念自己一人風中淩亂。
屋外已經沒人,她關上了房門。
手中的糖葫蘆與在雁平川那次買的差不多,個頭都挺大,裹著的細糖散發著甜膩的香味。
【嘖嘖嘖,這表白了後就是不一樣,你瞅瞅他那眼神恨不得粘你身
上,哪還有半點遮攔?】
雲念根本不想理它,她坐在木椅中看著手上的糖葫蘆。
隔壁沒有一點動靜,雲念也不知曉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對她太好了,記得她所有喜好,對她永遠都是一副溫溫柔柔任她差遣的模樣。
她揭開油紙咬下顆糖葫蘆,甜味在舌尖綻放,唇齒間都是甜膩的味道。
【男主送的糖葫蘆甜嗎,乖巧聽話任你拿捏沒了姐姐就不行的弟弟你值得擁有。】
雲念覺得係統很奇怪,說著擔心男主黑化讓她想清楚要不要接受這段感情,另一邊卻又賤兮兮慫恿她跟他在一起。
“你真的,你精神分裂吧。”
她反手把它關了進去。
係統:【……】
雲念收起糖葫蘆,這玩意兒晚上吃多了牙疼。
她望著窗外的圓月,坐在椅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許久後,一聲輕歎彌散在屋內。
***
不知何時下了雨,蒙蒙細雨打濕了院中的翠竹,濺在水道中帶起道道漣漪,豔麗的今芒花越發明媚。
擁擠的今芒花被從中撥開,水道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遊動,蒼白的手扒上河岸,隨後黑影們翻身躍起。
雨水越來越大,圓月也消失在夜幕,幽暗昏沉的小院詭異靜謐。
隻餘悉悉窣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彎刀泛著凜冽的銀光,悄然逼近其中的三間房屋。
一人回頭去看,抬起手與剩下的人對視。
手掌橫劈而下。
行動開始。
人影目的明確掠向緊閉的三間屋門,蒼白的手剛要觸碰上門把。
滔天的威壓迫下,刀光一閃而過在院中劃出虛影,鮮血迸濺,三隻手掌落在地麵。
卻並未聽到一聲慘叫,雖然事故發生突然,但被切斷手掌的三人迅速後退至院中與同伴並肩而立,數十雙黑沉沉的眼望著屋頂上的人。
青年長身玉立,黑衣勾勒出筆挺高大的身形,單手執刀,居高臨下睥睨著院中的人。
為首的人皺眉:“柴行知?”
他像是反應過來了,又道:“前半夜派出去的人是你殺的?”
屋頂上的人不動聲色數著院中的人,並未回答他的話,而是問:“你們到底是什麼組織?”
為首的人倒是笑了:“你連我們是什麼都不知道便來殺我們?你要護這幾個人?”
柴行知隻是問:“你們是什麼組織,與阿翎在做些什麼?”
“你那好夫人在做什麼你去問她啊,不過……你如今應該沒機會了!”
幾人迅速衝上屋頂,彼此都穿著黑衣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隻能看到刀光四起。
柴行知一邊打一邊後退,試圖引導他們離開這裡。
“擔心我們吵醒這些小子?那你可彆擔心,我們下了迷迭香,他們今日醒不來,而你今日恐怕也醒不過來了,嘖,你死了我
們要拿捏雀翎有些麻煩,但不是還有這些百姓嗎?”
柴行知冷著臉:“不過幾個化神期也想殺我。”
“是化神期,可十幾個化神期也能困死你,更何況,你不是剛打過一場嗎,還有力氣?”
長刀在這時朝柴行知的命門湧來,柴行知迅速躲開,可身後卻又攻來一柄刀。
身前身後同時攻來長刀,柴行知躲避不及,咬牙正要護住命門抗下其中一柄刀。
長刀即將穿透身軀的刹那,古樸的長劍從窗中破出,令人神魂震蕩的威壓一股腦破來,數十柄長刀瞬間破碎。
黑影們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到眼前劍光一閃,鮮血成直線狀噴濺出來,脖頸一陣劇痛。
頭顱從房頂上滾下。
十幾具無頭的身軀跌落在屋頂,又因為慣性滾落下來落在地上,悶重的響聲喚回了柴行知的意識,血水被雨水衝刷淌了滿院。
柴行知渾身濕透,那些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隨意擦了把臉後從房頂一躍而下。
少年緩步從屋中走出,白衣依舊整潔穿在身上,馬尾高高束起。
他踩入血水中,雨水落下卻被無形的力量阻攔在外,少年並未被一滴雨水沾濕。
瞧見淋成落湯雞的柴行知後他微揚眉頭:“你好歹是個大乘,避水決都不會下個?”
柴行知緊抿唇瓣看著他:“你為何沒昏?”
“柴大人多少有些看不起渡劫修士。”
柴行知沉默了一瞬。
兩人隔著遍地屍骸對望。
謝卿禮的唇角還掛著懶散的笑,笑意卻一點不到眼底。
柴行知又問:“你何時知道有人要來殺你們的?”
“剛剛。”
柴行知:“……”
他耐著性子問:“你……你知道我會來阻攔他們?”
“嗯,你前半夜不是剛殺過一場嗎?怎麼了,衣擺的血都不擦乾淨?”
柴行知看了眼衣擺上的血:“……”
他的脾氣頗好,繼續問:“你怎麼知道我殺的是他們?”
謝卿禮覺得他有點傻:“這南泗城裡除了這些百姓,不是隻剩下這些人了?”
柴行知:“……這些人到底是誰?”
“浮煞門。”
“……什麼東西?”
“滅了柴家、裴家和謝家的門派。”
“……為何會在南泗城?”
謝卿禮嗤笑:“這你得問你那心上人。”
柴行知抿唇沒應聲。
謝卿禮忽然笑了:“柴行知,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嗎?”
柴行知隻看著他不應。
謝卿禮歪了歪頭,少年的眉眼格外清俊,笑得頗為無害:“你是柴家的第三任家主,你知曉自己的身份,你不是能猜出來嗎,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你想做什麼?”
“我告知你一切事情,幫你讓雀翎擺脫浮煞門的控製。”
“那你想要什麼?”
少年的笑意收斂,周身的霜寒逼迫的人幾乎跪下。
柴行知按住身旁忍不住生起戰意的長刀。
謝卿禮開了口,聲音似帶著壓抑的怒意:“你幫我找到裴家、謝家和柴家三家的屍身。”
他一字一句:
“總共一萬三千七百六十一具屍身,翻天覆地,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