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禮,你舍得不管她嗎,讓我猜猜他們有幾個人,啊,四個是嗎?”
柴厭追問著,一劍捅穿謝卿禮的左腰。
身旁的妖修和魔修蜂擁而上,少年的身影瞬間被淹沒。
柴厭還在說:“兩個化神前期,一個元嬰中期,還有一個叫什麼顧凜的……嗯,我倒是看不出來他的修為,不過再厲害又能怎樣,敵得過九階的殺陣嗎?”
“你看我多了解你,你即使不來這裡找我也會去城東找三家的屍身,我便在這裡埋伏你,在那裡布下殺陣,唔,可是沒想到你和雲念分頭行動了呢。”
他已經很久沒見到有動靜了,連謝卿禮的劍意都察覺不到。
柴厭彎眼越發愉悅,心底因為接連被毀兩個據點和白日被徐從霄暗算的怒意也消減些許。
“謝卿禮,你馬上就要衝破渡劫後期了吧,屆時你脊骨中的那個東西要怎麼辦呢?”柴厭慢慢逼近,“我來幫你好嗎,跟我離開這裡?”
他絮絮叨叨說著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動靜了,遠處柴行知那裡也逐漸安靜下來,似乎一切都漸漸平息。
似乎是他贏了。
柴厭等了許久,直到周圍安靜沉寂再也沒有絲毫聲響,隻剩下他們交織的呼吸聲。
“散開吧。”
他淡淡道,可平穩的聲線下卻能讓人聽出來強行壓抑的瘋狂。
是這麼多年的計劃終於要得償所願的激動,心底的狂喜足以衝刷掉這些年的挫敗。
布了這麼久的局。
擁擠著謝卿禮的魔修和妖修們散去,柴厭走上前,兜帽拖曳在地染上汙垢,高挑的身影被月光拉的狹長,步調緩慢又悠揚。
地上躺著的人毫無反應,馬尾淩亂不堪,束發的鏤空銀冠歪歪扭扭,白衣上是自己的鮮血和魔修妖修們的汙血。
他閉著眼,麵色因為失血過多煞白,若不是身上還有靈印波動,看起來與死了也無甚區彆。
這副弱小無助不能反抗的模樣,好似穿過了十幾年的時光,讓他看到了之前那個隻能被他踩在腳下抽出脊骨的孩童,沒有力量隻能任由他拿捏折磨。
有那東西又如何,他不如他柴厭,謝卿禮有了那東西依舊是個廢物。
他蹲下身,地麵上的人沒有反應,以往那個瞧見他就滿身殺意的少年郎終究成了卑微匍匐的廢物。
“謝卿禮,你是不是很生氣?十年前你打不過我,如今你依舊打不過我,三家為了護你和你脊骨中的那個東西落得個滿門儘滅的下場,你連他們的屍骨都護不住。”
少年無知無覺。
柴厭輕笑了聲。
蒼白的手朝謝卿禮的脖頸探去,在即將觸碰他的命脈之時。
烏黑的發中一雙眼睜開,冰冷的視線與麵具下的雙眼對視。
柴厭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銀光一閃而過,右手腕處一痛,血光崩濺,整個手掌自手腕處被齊齊斷掉。
少年的
動作很快,在他發出痛呼前翻身而起,掐著他的脖頸將他貫在地麵。
“柴行知。”
他隻是輕飄飄喊了句。
遠處被壓製毫無聲息的地方迸發出駭人的威壓,擁擠的魔修和妖修來不及逃竄,血肉與碎屑混著血霧飄向漫天,林間像是下了場血雨般。
黑影閃到身前,一人執刀替他攔下蜂擁而上的魔修和妖修。
“我來對付他們,你殺了柴厭!”
柴行知一刀斜插在地,地麵寸寸崩塌,黃土和碎石揚了漫天,原先平整的地麵出現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他起身橫刀相向,眉眼間儘是肅殺之意。
“今日過此線者,誅。”
柴厭被貫在地上,前來救援的魔修和妖修被柴行知一人攔下。
他終於明白了:“柴行知自燃金丹了?”
大乘後期的修士,隻差一步便能邁入渡劫的人,調動渾身的靈力湧向丹田,致使丹田翻湧澎湃,可在瞬間跨境,大乘也可以發揮出渡劫的威力。
但堅持不了多久,一旦金丹枯竭,天譴會立刻降下將他劈成碎屑。
他從一開始就抱著必死的心來的。
謝卿禮也看了出來。
他並未回答柴厭的話,而是舉劍便要劈下,儼然一副要將他斷頭的架勢。
一句廢話也不多說,今晚的目的隻有一個。
殺了柴厭。
柴厭慌忙躲開,左手捂著自己的斷掉的右手,調動靈力催動脊骨中的東西,希冀著右手可以快速長出來。
可少年並未給他機會,而是一股腦衝過來壓著他打。
少年道:“你也有那東西是嗎,你脊骨中的東西主殺,因此它是來助你的。”
柴厭隻有一隻手能動,一手執劍躲避著謝卿禮的殺招,垂下的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生長。
“謝卿禮,你覺得自己能打得過我嗎,我脊骨中的東西來助我,可你脊骨中的東西主生,偏生你修了殺戮道,它可是來殺你的呢。”
少年的臉上隱約可見寒霜,很快又被他強行壓製下去,但即使隻是轉瞬間也被柴厭瞧了清楚。
他一連退後數十丈遠,笑著道:“看來你也不是毫無反應啊,殺戮道還在蠶食你的人性,你比以前強了許多,還能在它的影響下堅持這麼久,是因為雲念。”
“閉嘴!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柴厭挑眉:“你急著去救她?恐怕她現在已經進了殺陣吧。”
謝卿禮的手在顫抖。
柴厭瞧見後心下暗喜,這小子還是這般不經激。
“你想去救她,你怎麼救得了她,你就是個災星,你隻會給她——呃!”
他根本沒看見謝卿禮是怎麼動作的,他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碎荊寒涼的劍身捅穿了他的後心。
謝卿禮擰動著劍身將他的心窩攪得稀巴爛。
柴厭跪倒在地咳著血,少年才此刻劈開了他的後背,抓住他脊骨中的
東西便要往外抽。
那東西通體銀白,像是一根長骨,被他抓住後竟有靈性地瘋狂扭動要逃竄。
柴厭痛到沒有還擊之力,謝卿禮單腳將他踩在泥土中,冷著臉拽著那東西往外拔。
“我知道你的命門不在心口,我便是將你斬首你也能活,若是我抽了你脊骨中的東西後再殺了你呢,你還能活嗎?”
迎著柴厭赤紅的眼,少年勾唇輕笑:“據我所知,你脊骨中的東西和我脊骨中的東西還不一樣呢,我脊骨中的可以再生,你呢?”
“冒牌貨,劣品,殘次不缺的東西,是嗎?”
他每說一句柴厭的眼便漲紅一分。
“柴厭,我等今天已經很久了。”
謝卿禮雙手染血,那東西深深紮入柴厭體內,滑膩又瘋狂的很,他死死拽著它要將它一鼓作氣拔出,掰斷了最上的一截,還要再往下掰。
柴厭在此時怒吼:“謝卿禮!你爹沒死!他與裴淩在一起!”
少年的動作一頓。
被斬斷的右手在此刻長出,柴厭飛快劈劍過去,調動渾身的靈力殊死一搏,渡劫中期的威壓不加一絲收斂,少年生生受了這一擊,白影如斷翅的蝶般撞出狠狠砸在地麵,一連滑行數十丈。
被少年拽住一半的東西飛快潛入柴厭體內,他撐著被劈開的脊背祭出法器結陣,在少年再次提劍要朝他斬來之時催動陣法,身影眨眼間遁走。
隻剩下謝卿禮一人。
他茫然望著地麵的血和殘留的陣法碎片。
“萬州過。”
又是萬州過。
滿腦子都是他剛剛留下的話。
“你爹沒死。”
“謝卿禮,快離開這裡!”
沙啞的嘶吼喚回了他的意識。
他循聲看去,柴行知渾身浴血,撐刀單膝跪地,身前的妖修和魔修好似被什麼東西定住難以動彈。
而柴行知的上空,厚重的雲層正在迅速蔓延,隱約的雷聲震耳欲聾。
“我的天譴要來了,你快走,去救雲念他們!”
柴行知說話間湧出大股的血。
謝卿禮看得出來這是強行跨境調動靈力的結果。
他冷眼看著柴行知。
柴行知說:“即使今晚沒殺了柴厭,我也沒什麼遺憾的,這裡困了起碼一半的浮煞門人,今日我帶著他們死在這裡,剩下的人便靠你們解決,我信任你們。”
上方的天譴雷陣死死壓製著柴行知和他身旁的那些浮煞門人,他們掙紮想要逃躥,卻被這場要毀滅一切的雷陣束縛。
“謝卿禮,快走,雷陣要蔓延到你那裡了……”
雷層在擴大,隻要在雷陣範圍內的都會被毫不留情劈碎。
謝卿禮仰頭望了望天,看了眼柴行知,提劍轉身離開。
他一句話沒說,冷漠的好像柴行知的生死與他無關。
這才應該是謝卿禮。
柴行知頹然倒地,看著周
圍被壓製著的妖修和魔修們,迎著他們憤怒驚恐的臉笑了。
他越笑,咳出的血越多,滿臉糊了血漿毫無來時的整潔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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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也沒指望今夜能殺了柴厭,柴厭若真這麼好殺,雀翎也不會被他拿捏那麼久。
他知道柴厭會帶浮煞門的人來這裡,他要做的隻有替雀翎除掉這一禍患。
這裡有起碼一半的浮煞門人。
他們都會與他一起葬在天譴之下。
他迷迷糊糊有些困倦,安靜等著劫雷降下,臉頰旁一直有什麼東西在嗡鳴,柴行知有些不耐,睜開眼費力扭頭去看。
一柄銀白的劍鞘立在他身旁。
那陣嗡鳴聲是它在結陣,它的鞘身上被人下了防禦陣法。
霜寒又強大的靈力,是誰不言而喻。
柴行知看了會兒,忽然便勾唇笑出了聲。
笑聲爽朗又恣意。
天邊已經沒了少年的身影,他早已離開趕去了城東。
柴行知在這一刻才了解了他。
謝卿禮其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心狠,或許是因著身邊有了溫暖的人,他如今已經可以壓製殺戮道,也比之前心軟不少。
那些人既是他的軟肋,也成了他的盔甲。
“你這小子啊……”
劫雷在此刻降下。
被碎荊劍鞘凝聚成的防護陣法攔截在外。
陣法之外的魔修和妖修們痛苦嘶吼,修為低的在瞬間化為飛煙,修為高的尚能再撐撐。
天譴不同於渡劫的劫雷,天譴是天道的怒意,是帶著必殺他們的心,一道接著一道沒有絲毫停歇,整個不舟渡燃起大火。
第十道劫雷後,碎荊劍鞘也撐不住了,禁製破碎,劫雷直直朝柴行知的麵門打來。
模糊的視線中倒映出逼近的劫雷,粗壯又駭人,一道下去他便會化為飛煙。
滿腦子都是雀翎。
想再見她一麵。
他喃喃:“阿翎……”
在劫雷來到麵門的前一刻。
有什麼東西豎在身前,那道劫雷重重劈在了它上麵。
柴行知努力掀起眼皮,滿臉是血,隻能透過血紅依稀辨彆出眼前是什麼東西。
是個龜殼,並不是尋常的暗綠色,它是很好看的赤紅色,堅硬又寬廣,牢牢擋在他的身前,將所有的視線遮蔽。
月光映襯不進來,龜殼裡一陣黑。
可濃鬱的花香卻掩蓋了難聞的血腥氣,一人撲在他身上,垂下的烏發掃在臉上,滾燙的淚水一顆顆落下。
落在他的臉上,衝刷了血水,卻又燙的他心疼,連意識也清醒了些許。
縱使看不清,他也記得她身上的味道。
“阿翎……”
“我在。”
滿是血水的手被捧起,貼上了柔軟的臉頰,淚水沿著掌心流向手腕。
“我在,行知。”
柴行知苦笑:“你知曉是
嗎……我還是沒有騙過你……”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雀翎笑著說,迎著外頭震耳的劫雷,在他的耳邊道:“行知是個心善的人,你的道是濟世救民,是我錯了,我不該消除你的記憶,將你困在南泗城。”
柴行知被抱起,他的經脈寸斷,丹田已經碎完,如今與個廢人沒什麼區彆。
雀翎的臉頰貼著他的額頭,他們都看不到彼此,可她能感受到他迅速流失的生氣,他能察覺到她墜落的淚水。
柴行知握緊她的手:“阿翎……你沒做錯,浮煞門的那兩個暗樁是你毀的,令牌也是你故意留給我讓我帶著謝卿禮來殺柴厭的,你在幫他們,不是嗎……”
“嗯,你說讓我不要顧及後果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便去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阿翎很棒……我的阿翎很棒……”
“行知,是我太執拗心軟了,我間接做了很多錯事,那些孩子說的對,我不清白,若今日我們撐不過去,那你我便一起下去向他們贖罪如何?”
“好,阿翎……”
龜殼上爬了裂紋,狂風順著湧進來,透過裂縫他們能看到外頭呼嘯的劫雷,電閃雷鳴宛如世界末日。
有幾縷月光照射進來,斑斑駁駁落在雀翎的臉上。
她的神色異常平淡:“是我錯了,南泗城在一千五百年前便應該是個死城了,是我舍不得他們,是我做了錯事。”
柴行知染血的手覆上她的臉,女子垂首看著他。
她美豔的一如初見,紅唇彎起,漂亮的丹鳳眼也上揚出好看的弧度。
“行知,我愛你。”
柴行知撐著最後的力氣儘力讓自己笑的好看些,溫柔又繾綣回她:“我也愛你,阿翎。”
劫雷一道接著一道,瘋狂砸向撐起的龜殼。
***
顧凜走在最前麵,望著荒蕪的街道喟歎。
“雀翎動作還挺快哈,這麼大個城說清就清了,那你說那些百姓會被安置在哪裡呢?”
雲念搖頭:“不知。”
顧凜回首,果不其然又瞧見幾人萎靡的神色和臉上掩飾不住的擔憂。
他叉腰勸道:“我說各位,咱們彆擔心了好嗎,謝卿禮武力值沒那麼弱的,那柴厭一看便是個惜命的主,可謝卿禮不要命啊,瘋子跟瘋子打,最瘋的那個一定能贏。”
雲念:“你說誰是瘋子呢?”
江昭:“你罵誰呢?”
蘇楹:“謝師弟可不是瘋子。”
顧凜:“……”
他舉起雙手,無語地點了點頭。
他就不該跟這些人廢話,他們踏雪峰一貫的護短,連他這老鄉也耳濡目染變成了這般。
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城南。
城南荒地靠近城門,附近幾十裡沒有人眼,隻有寬闊的護城河環繞著整個濕地,河麵上浮出擁擠的今芒花,花香到了刺鼻的地步。
雲念捂了捂鼻子:“這裡為什麼種這麼
多的今芒花?”
城內雖然也有,但沒有這麼多,而城南這裡的河道幾乎看不出水麵,今芒花成群成簇。
任何香氣再好聞,當過度的話也會變得難聞。
幾人默契的封了自己的鼻息。
城南的荒地除了一條河,便是及膝的雜草,夜幕廣鋪延綿,隻有幾顆零星點綴,除了風聲和河水的潺潺聲外安靜沉寂,連一絲蟲鳴都沒。
顧凜皺眉:“所以朋友們,我們開始挖地?”
三人看著眼前幽深茂密的荒草陷入了沉默。
但柴行知說那些屍骸被埋在了城南荒地,他們站著的地麵下或許便有一具屍骸,用靈力劈開地麵很難不損壞遺體,隻能自己用鏟子一點點挖。
雲念認命,從乾坤袋中取出幾把鐵鍬分給彼此。
“乾活吧。”
顧凜拿著鐵鍬來到雲念身邊,隨著她一起挖地:“老鄉啊,你有沒有想過回去後換個部門?”
雲念:“……沒有。”
顧凜:“要不要跟我一起跳槽,我也不想在穿書局了,我們去信息管理局乾文員吧。”
雲念:“不要。”
顧凜:“為什麼,穿書局可是有生命危險的,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員工死在世界裡麵。”
雲念一臉冷漠:“工資低。”
顧凜:“……”
他豎起了大拇指:“你真行。”
雲念挪了個地方接著挖,顧凜又屁巔屁顛跟過去。
“跟我講一下你怎麼拿下那謝小子的唄,我可好奇了,他跟你認識才三月就用情這麼深,我長得這麼帥,之前也接過攻略任務,我花了三年還多呢。”
雲念:“你好煩啊,我根本沒攻略他。”
她從一開始隻是送溫暖,後來知道他的身份後便心疼又心軟,對他與其說是任務對象,不如說是家人。
顧凜詫異:“那他自我攻略的啊?”
雲念:“我怎麼知道,你彆煩我了,我要乾活了。”
她吭哧吭哧挖著坑,顧凜一臉複雜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