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禮道:“師姐,我回來了。”
可她並未回應,懶懶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漫不經心收了回去,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
謝卿禮喉結微動,心下那點子欣喜也漸漸冰凍,將碎荊劍收起,提著那袋油紙小心走上前。
“師姐,我買了桂花糕,很甜的。”
聲音很輕很輕,帶了明顯的討好,絲毫不像以往那個殺伐果斷的少年。
雲念沒說話,依舊翻看著手上的話本子,好似他是個空氣一樣。
謝卿禮臉色白了白,半蹲在她身前,慢慢問她:“師姐,你冷不冷,我們回屋看好嗎,這裡太冷了。”
雲念這次倒是看他了,他立馬扯出笑。
“我心冷,你能讓它暖和起來嗎?”
謝卿禮身形一僵。
雲念合下了手中的書,問他:“你今天去乾什麼了,是不是殺人了?”
儘管他收拾好才回來,但殺人後身上的殺意不是立馬便能收起的,他的肅殺之意濃重到她輕而易舉察覺。
謝卿禮沒應聲。
“你殺了多少人?”
他還是不說話。
雲念加重聲音:“你殺了多少人,回答我。”
“……一千多。”
雲念惱了:“你自己去殺了那麼多?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那浮煞門的人是好對付的嗎,你怎麼那麼牛逼啊!”
他瞧她真生氣了慌忙上前哄:“我沒什麼事情,我的修為進步很多,殺戮道也能很好壓製了,這兩日與師姐雙修我也得了很多益,我能應付他們的。”
雲念臉一紅,捂住他的嘴:“你給我閉嘴!”
謝卿禮眨了眨眼,親了親她的掌心。
雲念像被針紮了一下,慌忙收回手:“謝卿禮!”
他彎眼笑:“我在,我在師姐。”
他拉起她的手貼在臉頰,乖巧蹭著她的掌心,“我沒事的師姐,你擔心我嗎?”
少年的衣袖垂下一角,手腕上的紅繩還老老實實戴著。
雲念那些話莫名便說不出來,滿腦子都是裴淩送她出來之時說的話。
——“你要在一月內,將他的道心重塑,那場浩劫會提前爆發。”
一月。
一月後會發生什麼?
他看她的眼亮晶晶的,好似身後無形的尾巴都要晃起來了。
雲念收回手:“謝卿禮,我餓了。”
少年忙笑道:“我給師姐做飯去。”
雲念“嗯”了一聲,看他將手中的桂花糕留下,挽起袖子去了膳房。
她看著白影進了屋,手上的桂花糕還熱著,他應當是買完就立刻趕了回來。
雲念靠在秋千的椅背上,心裡五味雜陳。
他太過小心翼翼了,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對,明明害怕她生氣討厭他,卻還是要做這件事。
可這是不對的。
兩情相悅之人為什麼要因為一方的缺乏安全感走到這一步。
他做飯很快,也不知在哪裡學了些菜譜,雲念之前從未聽說他會做飯。
滿桌子的葷菜,他知道她無肉不歡。
可他不喜歡吃肉。
雲念麻木吃著他遞來的飯,咬下一口後,鮮美的魚肉在唇齒中融化。
“謝卿禮。”
“嗯,我在,師姐怎麼了?”
雲念道:“以後做些素菜吧,都是葷菜吃的想吐。”
謝卿禮怔愣瞬,點點頭:“好,明日就做。”
滿桌子的菜他一口沒動,一直在為她剝蝦剔刺,看的雲念心裡酸酸的,隻能一口接著一口扒著飯。
他收拾著桌上的殘羹,雲念盤腿坐在一旁看著他,思索著要怎麼才能不動聲色地替他重塑那顆被碎掉的道心。
少年有些潔癖,吃完飯後一定要將桌子和地麵擦乾淨,真正收拾妥當後天色都黑了。
他問雲念:“師姐要沐浴嗎?”
雲念想到什麼,有些尷尬地彆過頭。
少年看出了她心裡所想,“我不動師姐,前兩次是我氣糊塗了,師姐不想的話我不動你。”
雲念起身從他身邊經過:“我自己洗,你不許跟來。”
“好。”
她縮在溫泉中,他們的第一次發生在這裡,以至於雲念看見亭閣中擺放的軟榻有些ptsd,心裡的感覺頗為怪異。
她將係統召出來:“我要怎麼不動聲色幫他把那顆道心重塑啊,他會讓我替他碎掉殺戮道心嗎?”
【……這,你要不打昏他?】
雲念想白它一眼:“便是十個我也打不過他。”
【下藥?】
“你以為他聞不出來?”
【那我沒轍了,你直接攤牌得了。】
雲念靠在溫泉之中,越想越決定這件事難搞。
她想了無數個法子,忽然一個激靈:“欸,灌醉他啊!”
係統:【……是這樣的,我覺得他酒量應當比你好。】
雲念頹了。
【不過你可以跟他玩遊戲啊,誰輸了喝酒,你彆輸不就行了?】
玩遊戲?
對啊,謝卿禮的童年無趣的很,根本沒玩過啥遊戲,可她不一樣啊,雲念會的招式可不少。
“你是真聰明啊係統,獎勵你一朵花花!”
【口頭上的獎勵就算了,謝謝,你畫的餅還沒做出來一個。】
雲念起身拉起一旁的衣服穿好,腳步匆匆就要去找謝卿禮。
少年興許是自己在另一間房洗過了,她跑來的時候他烏發半挽,站在院中看那些雪雕。
烏發還往下滴著水,風一吹便結成了冰。
雲念皺緊了眉:“你乾啥不烘乾頭發再出來。”
她下意識蘊熱靈力替他烘乾了頭發。
手比腦子反應快,回過神來之時他的頭發已經被
她烘乾。
謝卿禮笑著親了她一口:“我不冷。”
雲念後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懷抱,彆彆扭扭道:“彆親我。”
她來到一旁的亭閣裡麵坐下,將遠處的竹桌也搬過去,拍了拍桌子對他道:“我很無聊,你又不讓我出去,我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看話本子,你陪我玩遊戲。”
謝卿禮不作他想,上前幾步來到她對麵坐下,神情有些歉疚:“我會儘快將那些事情處理好,以後我就寸步不離陪著你,白日帶你出去玩好嗎?”
“……隨你便。”
雲念錯開他的眼,從乾坤袋中取出幾壺酒放在桌上,又將自己之前畫好的棋布。
“我們來玩大富翁,誰輸了誰罰酒。”
沒玩過吧嘿嘿。
她就知道他沒玩過這些東西,他肯定會輸。
雲念指著棋布:“我來講規則,你陪我玩。”
少年頷首:“好。”
雲念絮絮叨叨將規則告訴他,抬眼問他:“你聽懂了嗎?”
少年點頭:“聽懂了。”
雲念開始擲骰子。
她似乎很開心,心裡那點子小九九其實很明顯,謝卿禮都看在眼底,儘管知道這遊戲怎麼玩的,卻還是故意露出馬腳做錯選擇走錯路。
“你破產了,罰酒罰酒!”
謝卿禮喝下一杯。
雲念笑嘻嘻道:“再來。”
謝卿禮壓住微勾的唇角,陪她玩了一局又一局。
“又破產了啊老大,喝吧。”
“你不太行啊,快喝。”
“嘖,沒關係我的酒多,一定讓你喝個夠。”
她拿出來的酒度數很烈,謝卿禮到如今也看出來了她的目的。
她想灌醉他。
少年掩下眸底的晦澀。
他又喝了一杯。
“再來一杯,喝吧。”
他又輸了一局,她又遞來了一杯。
謝卿禮接過喝下。
幾壇子酒下肚,他的酒量也算不得太好,已然有些暈暈乎乎。
可她好像很開心,於是他就一直輸,每輸一局都能看到她笑。
謝卿禮撐著頭緩著酒力,肺腑翻騰,經脈洶湧,那股子酒勁上了頭,少年冷白的臉連帶著耳根都染上了紅意。
雲念湊上前笑盈盈問:“師弟?”
謝卿禮迷糊抬眼,模糊的視線中她的臉卻漸漸清晰。
她笑的很開心,他很久都沒見到她這麼笑了,她這兩天在生他的氣。
“師姐。”
他喊了聲。
雲念快樂的要起飛,眼尾的笑意加深,搬著小板凳挪到他身邊。
“你是不是喝醉了呀?”
尾音上揚,很可愛。
謝卿禮彎了彎眼:“嗯,有些難受。”
他以為她會借此機會忽悠他為她解開銀鏈。
可她卻又湊近了些,拉過他
的手腕道:“那我給你看看。”
她沒有那麼做,謝卿禮能清楚感受到她的靈力湧了進來,沿著她的經脈遊走。
她沒走。
明明他喝醉了,這是最好的機會,可她沒走。
她為什麼不走?
謝卿禮看著她,任由她操控著靈力湧向他的經脈。
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察覺到她的目光後,她清了清嗓子,裝模做樣道:“我看你脈象虛弱,身體似乎不好,我來替你把把脈。”
謝卿禮一手撐著臉,一手被她攥著。
他有些想逗逗她。
“我身體好不好師姐不知道嗎,師姐不滿意的話,那我以後多努努力好嗎?”
雲念的笑容垮掉,臉頰忽然爆紅。
少年笑出了聲,唇角的兩個小梨渦隱隱約約。
雲念麵無表情:“我看你脈若流珠,八成是喜脈。”
謝卿禮含含糊糊問她:“嗯,有幾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