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念想過很多次自己第一次出任務之時會是什麼模樣?
在聯盟學習的那些年,她想過很多次用那些知識和前輩的經驗去做好自己的第一個任務,無論是什麼任務她都會認真完成,以證明她是一個合格的穿書局員工。
初次接觸《碎荊》這本書,她以為這隻是一個C級任務,謝卿禮隻是因為同門的欺辱才走到黑化滅世那一步,一切都隻是她以為。
事實上的謝卿禮經曆的事情遠比她以為的可怖,也遠比她以為的更具毀滅性。
走到如今這一步,她對於這個世界的感情已經翻天覆地的變化,在乎扶潭真人,在乎江昭蘇楹他們,在乎謝卿禮,不想他們任何一個人死,想要改變他們的結局。
或許對於顧凜這種老員工來說,隻不過是一個任務,從業這麼多年見過許多任務失敗最終崩塌的世界,失敗了大不了就賠些積分,被局裡記一次失誤。
一個世界消亡就消亡了,還有更多世界需要她去拯救。
但雲念不願意。
隻要想要這個世界會崩塌,所有人都會在業火中燒成灰燼,從此消失在宇宙洪荒之中,除了她和局裡的一記檔案外再無人記得他們,一顆心痛的要命,呼吸好似刀割。
不願意。
不想。
不能。
雲念召出聽霜劍朝南泗城禦劍而去,可身後卻急匆匆追上來了一人。
顧凜拽住她的隔壁:“我來禦劍,你跟在我身後。”
“前輩,你可以走的。”
顧凜隻是將她拉向身後,撐起防護屏障將兩人護在其中,下頜緊繃瞧著分外嚴肅的模樣:“我當然要走啊,明天我就走,你愛走不走,我隻幫你這一次。”
他們禦劍在虛空,能看見下麵四散的火堆,不斷有地方被憑空出現的業火點燃,即使周圍根本沒有可燃物。
顧凜抿了抿唇,道:“每一處有業火出現,便證明這裡的時空出現了裂縫,很快便會成為一片汪洋火海。”
下麵已經成了一片煉獄。
“南泗城更是如此,你不怕嗎?”
顧凜回首看了眼她問。
雲念被他拽著與他並肩立在劍上,睨了眼下麵的火海,即使離得這麼遠也能感受到那股熱議和滾燙的灼氣,皮膚宛如被炙烤。
她聽到此起彼伏的尖叫,看到烏泱泱的人群在奔逃。
所有人都很害怕。
“雲念,你不怕嗎?”
她不怕嗎?
雲念摸了摸自己的心。
“我怕。”
“那為什麼還要去?”
“我更怕他們死。”
怕死。
但更怕他們死。
顧凜忽然笑了,長歎一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眉眼好似都柔和了許多。
“雲念,你與那時候的我很像。”
雲念與他對視。
顧凜
摩梭著手腕上的手鏈,眼神溫柔又繾綣。
“婉霜是個很好的人,我不舍得殺她,僅僅因為是配角,便要去為了主角的愛情去死嗎,我也做了錯事,可我不後悔,你也不會後悔。”
顧凜加快禦劍的速度。
他的聲音隨著風傳來:“人一直活得很理智會累的,總要衝動一次,結果怎樣根本不重要,有的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白婉霜死後,他生不如死。
“她說讓我好好活著,替她看看外麵的世界,重新找到活著的意義。”
他曾一顆心沉寂到難以跳動。
在此刻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找到了新的意義。
曾經沒做成的事情,這一次他想看到結局。
一個與他有著同樣處境的後輩是如何改變已定的結局。
“雲念,你要救下他。”
“好。”
***
“師父!”
一聲厲喝在身後響起,尾音淒涼又顫抖。
扶潭真人正欲離開的腳步頓住。
他回頭去看,最為淡定的大弟子臉色煞白。
徐從霄背上背著一人,那人的血淌了他滿身,星星點點落在地麵之上,濃重的血氣讓他的手顫抖到握不住劍。
“師弟,師弟他……金丹碎了……”
他背上背的是淩舟,踏雪峰二弟子。
扶潭真人幾步過去,徐從霄放下背上的淩舟。
“阿舟……”
以往最為皮糙肉厚的漢子在這一刻閉眼躺在地上,肺腑之間一個血窟窿往外冒著血,周身的靈力潰散到不成樣子。
“越林縣這裡的結界關不上,魔修和妖修不斷湧出,他們的狀況不對勁,像是被操控了神智目的很明確,一心要殺謝師弟。”
徐從霄強行穩住自己慌亂的心,解開淩舟的衣衫將他的傷口暴露出來。
扶潭真人隻消看一眼便明白,自己這二弟子的金丹是徹徹底底碎了的。
“二師弟被一個妖修捅穿了丹田,那妖修很厲害,得有大乘初期的修為。”
扶潭真人的手蜷了又鬆,鬆了又蜷,大腦一片懵,活了這麼多年的人了,明明已經見慣了生死,可這一刻還是渾身冰冷。
好像十五年前聽到徐從霄死訊的那一刻,連路都不會走了,無視阻攔在雁平川外翻天覆地尋了三月。
“大乘期……大乘期……”
徐從霄握緊了拳,咬牙切齒:“溫觀塵不知為何能操控那些魔修和妖修,連大乘的都能被他控製,想必與他控製浮煞門門生是一個招式,他有能操控他們神智,強迫他們為自己賣命衝鋒的能力。”
否則根本走不到這般局麵。
成千上萬的魔修和妖修前去圍攻謝卿禮一人,他自己被堵在南泗城之中,他們根本接近不了他,隻能在越林縣這裡應付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魔修和妖修,企圖為謝卿禮阻攔一些。
可沒有用。
根本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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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妖修和魔修被操控了神智,打起架來頗為不要命,勢如破竹,對他們這些新鮮的血肉一點不感興趣,甚至任由他們阻攔也要去南泗城殺謝卿禮。
“師父。”
冰冷的手按住了扶潭真人的手腕。
他茫然看去,徐從霄紅著眼忍住眼淚。
“不能在這裡繼續耗下去,要想辦法關上這裂縫。”
扶潭真人哆哆嗦嗦:“阿舟他……”
“二師弟救不了,南泗城的威壓越來越弱了,小師弟出了岔子,他是唯一能改變如今情況的人,隻有他有能力關上通往妖域和魔域的通道。”
扶潭真人望向四周,遍地屍骸,遠處的天幕中寬闊又深邃的裂縫有種詭異的蠱惑力,從另一方不斷湧出黑霧,瞳色各異的眸子帶著嗜血的殺意,從中跳出的魔修和妖修們無視阻攔的修士,似是被什麼召喚著一般一股腦衝破防線去往南泗城。
“師父,隻有謝師弟可以關上這道裂縫。”
能與溫觀塵抗衡的隻有他一人。
“我在這裡,師父,你去找謝師弟,一定要救下他。”
徐從霄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他握著扶潭真人顫抖的手,迎著他悲痛的目光,一字一句:
“我們所有人都可以死,但謝師弟不能。”
隻有穹靈劍骨可以與溫觀塵體內那邪佞的東西抗衡。
“師父,去救謝師弟吧。”
扶潭真人起身,望著跪坐在地的徐從霄和閉眼不知生死的淩舟。
他聽到自己說:“等師父回來。”
一定要等到他回來。
扶潭真人不再回頭,生怕看一眼便再也忍不住。
他的兩個弟子,一個弟子現在失蹤不知生死,一個弟子被困在南泗城之中。
他不是個好師父,沒有能力護住他們。
但扶潭會死在他們前麵。
徐從霄抱著已然要氣絕的淩舟,眼淚自鼻梁滑落。
“師弟,你會怪我嗎?”
沒有留下扶潭真人救他。
“你怪我吧,是我的錯。”
淩舟垂下的長睫輕顫幾下,緊閉的眼在此時卻眯起了一條細縫。
他的瞳孔擴散,微微翕動唇瓣。
徐從霄湊近聽。
隻聽到破敗的聲音:“怪你……個屁。”
徐從霄的眼淚大顆大顆落下,衝刷了臉上的血跡,這場持續了七日的爭鬥讓所有人都疲憊不堪。
“師弟,累了就睡吧。”
淩舟早已閉上了眼,徐從霄不敢去探他的呼吸,將他放下抽出腰間的劍。
他望著夜幕中的天幕,不斷從中湧出的魔修和妖修,以及殊死抵抗的修士們。
在場幾乎沒有劍修,溫觀塵想要劍骨,年輕的劍修都被雀翎收進了生死境之中,能留下的都是些有自保之力拚死不願進入生死境的修士,以及那些劍宗
劍派的長老們。
修士們死的死傷的傷,不斷燃起的業火要吞噬一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熱浪卷起衣衫,又將倒在地上的屍體吞噬燃燒乾淨。
真是地獄。
徐從霄冷下臉,手挽劍花便迎了上去。
***
蘇楹被一劍擊飛。
“阿楹!”
江昭慌忙上前來接她。
身後的魔修在此刻朝他刺來,又被一柄碧綠的劍接下。
“阿昭,帶著阿楹走,我和晚晚去找小師弟!”
林見悠一劍砍掉魔修的頭。
陳晚上前與她並肩而立。
兩人將江昭和蘇楹護在中間,劍光利落收割著魔修和妖修們的頭顱。
蘇楹推開江昭:“不行,丟下我,我的靈力已經耗儘隻會拖累你們,你們三個去找謝師弟!”
江昭怒吼:“不行,我怎麼可以拋下你!”
蘇楹忽然打了他一掌:“江昭,我沒有靈力了!我沒辦法再為你們護法,我連一個最簡單的防護陣法都凝不出來,我現在是個廢物,你帶著我隻會拖累,去找謝師弟啊!”
“他不能死,他是唯一可以改變這一切的人,不然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你看看四周的魔修和妖修,你看看這詭異的業火,你到如今還要糊塗嗎!”
林見悠和陳晚沒說話,護在兩人周圍。
江昭的眼紅的不像話。
蘇楹遏製住自己的眼淚,她的心疾太過嚴重,這七日輔佐他們布陣已經消耗了所有的靈力,此刻心口劇痛難以呼吸,卻還是強裝著保持鎮定。
林見悠卻在此刻開口:“阿楹,讓阿昭帶你先走。”
陳晚回頭,青衣已經破損,身上道道的刀痕和爪痕,清秀的麵上卻是與年紀不符的淡定。
“我和師姐去找小師弟,你和師兄先走。”
蘇楹卻死死推開江昭,“阿昭帶著我也難以突圍,你們離開不用管我,去找謝師弟。”
她勉強撐起笑意,放柔聲音道:“我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嗎,你們去救下謝師弟後再回頭來找我,我不會有事的,我歇會兒就能凝聚一個隱身陣法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說的是假的。
她根本沒力氣了。
江昭沉沉看著她,蘇楹壓住喉口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