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女人停止了啜泣,語氣恢複了平穩,她看向病床上的寇學林,“老師,你騙了我。”
寇學林目光沒有遊移,沒有躲閃,亦沒有內疚:“小筠,回頭是岸。”
“我救你,但是你卻騙了我。”她搖搖頭,攥緊了拳頭,“你騙了我。”
“小筠。”寇學林目光深沉,如同古樹,沉穩而溫和,“我很感激你,你救了我,所以現在我想救你。”
女人,或者說是蒙筠,她不顧抵在她脊背上槍口,不停地後退搖著頭:“不,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我們很多年沒見了。”寇學林笑了笑,笑容像是穿著歲月,撫平了這年的隔閡,“你最後來跟我告彆,你記得那時候我跟你說的話嗎?”
蒙筠抿抿唇,沒作聲。
“你是個聰明孩子,我知道你不會忘記的。”寇學林緩緩道,“我那時候說了,成熟並非一件壞事,一個人經過歲月的洗禮後會留露出屬於她的氣質。不是用年輕漂亮美麗能形容的,腹有詩書氣自華,即便外貌再不出色的人,當她飽讀詩書後,氣質足以彌補那些外貌的不出色。”
“不,你當我是為了容顏?”蒙筠低笑了一聲,搖搖頭,“你錯了,你從來就沒懂過我。”
寇學林卻笑了:“你當我說的是容顏嗎?”
蒙筠抬起一直低著的雙目,看著他。
寇學林也看著她,看著她比當年讀書時還要稚嫩的外表。
“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憑什麼評判我?”蒙筠嘴角揚起了一絲不符合她臉蛋的譏誚,纖細白皙的脖頸,明明是如此被動狼狽的境地,她此刻卻像是隻天鵝。
是的,天鵝,寇學林歎息了一聲,當年他覺得這個孩子是個執著乾淨的孩子,見過太多浮躁的學生,他難得見到一個對學術有著熱忱也有天賦的學生,如獲至寶。
那時候的蒙筠孤冷又驕傲,就像是湖麵上梳理自己羽毛的天鵝一般。但寇學林沒有想到的是,執著和執拗有時候隻有一步之遙,抑或者是說他當初忽視了蒙筠執拗偏執的那一麵。
“你追尋的是什麼?”
蒙筠的雙目中點燃了一絲狂熱,但寇學林沒等她說話,繼續接著說道:“力量還是真理?”
看著蒙筠的狂熱,寇學林淡淡地用一句話為他們注定不可能和解的對話畫了一個句號:“你想要的曾經唾手可得,但現在,你早就已經和你追求的背道而馳了。”
……
金色的晨曦從地平線上溢出,灑滿了這片大地,雪化了。
***
化雪的早晨很冷,警局也從寧靜變為忙碌,裹著厚厚的大衣帶著帽子口罩的人從淩冽寒風中到溫暖的室內,相視一笑,又是新的一天。
雖然化雪很冷,可放晴的天空依舊讓人心神愉悅。
除了有那麼一群人,一群陰沉著臉的督察。
有人納悶,扯了扯同事,用嘴努了努:“那些人來乾嘛的?”
同事趕緊衝他使眼色,用目光睄了一下那群人盯著的辦公室。這下有疑問的人恍然大悟了,這是要找特案組麻煩的人?原本還有點緊張的心情,但是一看是要找特案組的麻煩,突然間就沒有了緊張,換成了幸災樂禍,不是看特案組的熱鬨,是看這群人的熱鬨。
他當初也不忿過,也覺得不公平,但是當他們知道特案組都破的是什麼案子,都對著什麼樣的變態,知道了這些人的本事後,他就再也沒有不服氣了。甚至有時候晚上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時候,恍惚間還會慶幸自己的普通和平凡。特案組是一群高智商,但也不是銅頭鐵臂,外人看見的是英雄,而他們看見的是運氣。
不是破案的運氣,是每次都能平安歸來的運氣。
不過這次他不擔心,就算是來勢洶洶,也不會有太多的危險,所以他恨不得買點瓜子可樂,看看等等特案組是怎麼碾壓這些平常眼高於頂的督察的。
不過他的願望暫時沒辦法實現了,此刻的特案組還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等等的審訊。他們沒有忘記他們的目的,他們要證明柯顧無罪。
而要證明柯顧無罪就要證明於信東不是柯顧殺的,再直接一點就是,他們要找出殺害於信東的凶手。而比這件事難度更高的是,於信東案件他們現在並不能參與。如果放在平常,負責於信東案件的是餘孟陽,餘孟陽可以申請提訊韓弈和蒙筠,但是那要走程序,因為韓弈和蒙筠被抓至少從表麵上來看和於信東案件沒有什麼關係,按警局的規定,在韓弈和蒙筠沒有被正式羈押之前餘孟陽沒辦法申請。可等他們被正式羈押,柯顧也要被羈押了。
情況幾乎就走向了死局。
但所有人都以為此刻應該最著急的蘇漾,卻一點點不慌不忙地寫著審訊提綱。
“蘇哥,你不急嗎?”許沁把樓下飯堂打的粥放在了蘇漾的桌上,“喝點粥吧,暖暖胃。”
“著急也沒用。”蘇漾端起碗,用勺子舀了舀粥,看著裡麵的皮蛋和瘦肉,笑著道謝,“很香。”
齒尖咬碎了軟糯的米粒,溫熱的粥順著喉頭滾了下去,溫暖了整個胃,空蕩蕩了一夜的胃終於緩和了一點,蘇漾抬頭認真地說:“謝謝,我很喜歡喝皮蛋瘦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