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顧腦海中瞬間回憶起老師略顯悲傷的神情,寇學林說:“可惜了。”
一句可惜,倒儘了所有的無奈。可惜了這麼一個對哥哥有情有義的姑娘,可惜了她的聰慧,可惜了她的剛強,可惜了命運弄人,可惜司法的無奈,無法在當年就將犯人繩之以法……
所有的可惜落在了尼克斯的身上,一瞬間就顯得合情合理了,柯顧相信蘇漾的記憶力,所以他相信尼克斯就是當年的易綺。所有的無奈和造化弄人都打造成了現在的這個尼克斯,在談判桌上四兩撥千斤,在卡厄斯麵前淡定機智,在他們麵前……現在看來,似乎是將他們安排到了最安全的位置上。
錯過了酒宴,錯過了催眠,又用這麼一個房子幾乎將答案本遞到了他們的麵前。聯想起尼克斯提到人質的語氣,柯顧甚至相信,人質也都是安全的。
“蹄蹄。”柯顧揉了揉蘇漾的頭發,“這是件好事。”
蘇漾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很多時候他都覺得世界上最讓人不敢置信的從來不是神,而是人。他幾乎看完了希臘神話,但是易綺的經曆讓他覺得那些神話故事都算不得什麼。
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渺小,卻也是最不可思議的物種。
雖然他們破壞力極強,但在此刻蘇漾相信哪怕哪一天大自然把他們扔進了一個石頭縫中,人類也還能倔強地存活下來,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個人類,這個人也絕對不會束手待斃。
人生,其實就是一場抗爭。
蘇漾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卻在此時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師兄,對於她來說真的好嗎?”
柯顧輕笑了一下,盤腿席地而坐,看小師弟愣著,伸手握住他的手向下一拽。讓一個踉蹌栽在自己懷裡的蘇漾靠在自己的肩頭,他們仰望著房間的四麵牆,就像是仰望頭頂的銀河。他們沒有信仰的神明,但是他們懂得畏懼。
“對於十二年以前,哥哥還在的易綺來說,肯定是不好的。她可以在高中校園裡肆意歡笑,以她的成績可以順利進入一個理想學府,也許會碰到追求她的男生,也許她的哥哥還會很生氣的警告這些男生,讓他們不要打自己妹妹的主意。也許從學校畢業後,她會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也會有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也許會是易縉攙著她陪她步入禮堂,將自己的掌上明珠交到那個也會視她如珠如玉的男人身上,會跟他說,好好對她。”
“這樣真的很好。”蘇漾半躺在師兄的懷裡,看著天花板,看著師兄,鼻尖蹭著西裝的硬·挺麵料,能嗅到師兄的味道,就和師兄口中的那個故事一樣,很平凡很普通,但是卻很幸福。
柯顧低頭看著懷中的師弟,用手指繞著他的發絲:“所以現在這樣的情況,對於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易縉已經在十二年前死亡了。
對於失去哥哥的易綺來說,活下來,為哥哥報仇,恐怕超越了她所有少女時期的願望,或者說易縉的死亡讓她直接從公主夢中拖出來,從此脫下公主裙穿上了鎧甲。
柯顧推了推像是打定主意在自己懷裡賴下去的小師弟,含笑道:“我們還得乾活呢。”
蘇漾搖搖頭:“不起。”
柯顧想了想,俯身在蘇漾的額頭上烙下了一個吻:“這樣可以嗎?”
“師兄……”蘇漾雙手摟住他的腰,“你就讓我平凡一會兒嘛。”
感受一下此刻他們能夠擁有彼此的幸福。
而此刻化身為最普通的平凡人的他們沒有注意,不知不覺中四周安靜了。
侍者悄悄地進入房間:“小姐,已經將珀西先生請到地下包廂了,他和探員不會遇見的。”
“嗯……”尼克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你去提醒卡洛琳,讓她自己當心一點。”
侍者驚訝地看著眼角泛紅的尼克斯:“小姐,您怎麼哭了?您沒事吧?”
“你看錯了。”尼克斯整了整儀容,“就是風大,沙子進眼了。”
侍者沒有再說什麼,他再了解尼克斯不過了,小姐什麼都好,就是愛逞強。但小姐也並非單純的逞強,心疼之餘他打心底裡敬佩,畢竟以一人之力平衡著各方勢力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尼克斯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她揉了揉眉心,再一睜眼已經收斂了所有的心緒:“去請雷先生來談一談。”
“小姐,您不是說明天才……”
尼克斯緩緩搖了搖頭:“現在去。”隨後她又叫住了侍者,“墨非,並非所有的事情我都能算得到,就像我在準備紙條之前也不知道會被Ada那個女人截胡一樣,也不知道首領會來,如果這是一盤棋,我們在算,其他人也在算,你明白嗎?”
侍者了然,鞠了一躬:“明白了,小姐請務必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