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把尼克斯問住了,她眨了眨眼睛,低著頭看著自己伸出雙手,這雙手已經不乾淨了,沾了血還有……淚。
淚水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地砸在了手掌心上,模糊了眼睛,也模糊了掌心上的陳年舊疤。有擦傷,有樹枝劃過的傷痕,有石子擦過的痕跡,還有刀傷和彈片飛過的痕跡。
其中有一道痕跡是十二年前留下的,在一個西南的山洞之中留下的,她追著那個女人走了很多的路,那天下了大雨,她躲進了山洞之中,運氣很好的是,山洞裡並沒有其他的動物和野獸,但不湊巧的是,在她躲雨睡著的時候,山雨引發了泥石流,於是在她在半夢半醒之中唯一逃生的出口被石頭掩埋住了。
沒有人,沒有光,隻有石頭外磅礴的大雨和一個電量已經極其微弱的手電筒。她隻能徒手去推石頭,當然是一無所獲。
在絕望中,她仰頭看見了順著石頭縫飄進來雨絲,於是她打算順著石頭往上爬,爬到能夠雨能夠飄進來的地方。
失敗了一次、兩次、三次……她不記得失敗了多少次,因為她摔下來了無數次,因為石頭泥濘濕滑,最終她找到了一塊可以通向外界的石頭,搬開,但顯而易見的是這塊石頭的縫隙僅僅隻能讓她看見外麵,而無法讓她出去。
外麵很黑,雨也很大,可她知道不能再等了。沒有人會來救她而知道這裡有個她的人也絕對不可能救她,而她身上的饅頭也隻剩下一小口了。當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這裡的泥土是黃黏土,而石頭的縫隙之中都是這樣的泥土,現在有雨,所以泥土還是濕潤而泥濘的狀態,但當雨過天晴,太陽出來烤著這些泥土,石頭與石頭的連接處變得堅固,她恐怕就再也不用想著出去了。
於是她咬著牙,一點一點地用手指扣著石頭間的縫隙,努力讓它們變得鬆動起來。一塊兩塊三塊四塊……外麵的夜色逐漸消退,陽光開始取代黑暗,她麵前的空間也逐漸變大,最開始隻需要搬動一兩塊,後麵再想搬動一層就需要搬動多幾塊石頭,石頭也不規整隻能靠著毅力一點點挪動。
這個故事她後來跟彆人說過一次,那人很同情地問她,沒有想過放棄嗎?
從那之後尼克斯再也不提這件事了,因為會問出這樣問題的人一定沒有經曆過生死,即便聽完整個故事對方也最多是感慨、安慰可能還要說一句你運氣真好。
但是對於那個時候的她來說,其實腦子裡什麼都沒有,指尖都已經血肉模糊了,但是石頭上並沒有太多的血跡,因為泥土砂石混進了她的肉裡,血被凝固住了,疼,但是她幾乎感受不到疼,因為比手指的疼更加強烈的是絕望。
是死在這裡的絕望。
那時候她就明白了自己心底的想法,死,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死得毫無價值,她要替哥哥報仇,她要讓那群玩弄人心的惡魔嘗到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
腦子是空白的,信念使得她的動作變得機械,變得麻木。當又一塊石頭被她推下去時,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筋疲力儘地趴在石頭上,腦袋暈沉沉的,不知道是為什麼,她隻覺得失去了平衡,從山洞裡摔了下去。
其實也不足為奇,當時她把自己的腰墊在石頭上,頭重腳輕再加上眩暈,所以產生了後麵滾雪球的連環反應。她其實已經沒感覺了,哪怕是滾下高高的石頭山,哪怕背後刺拉拉的疼,都掩蓋不了外麵新鮮的空氣帶給她的喜悅。
她逃出來了。
後來她似乎是睡了一覺,也可能是昏迷了,醒來後就像是電影裡演的那樣她出現在了病房中,護士說有人打了120,直接指揮著救護人員找到了她所在的位置。不過他們也隻知道是個女聲打的電話,因為他們到達的時候現場隻有一個筋疲力竭血肉模糊的她。
是誰呢?
她心裡其實大概清楚,畢竟那樣惡劣的天氣,能找到她的人大概隻有知道她在那裡的人。但是她並不會因此便放棄自己的追擊,因為哥哥給她的遺書她每個字都不會忘卻——
……
“哥哥覺得就像是腦海中有一道聲音在不停地響著,對我說,勸說我,死吧,死了就開心了,死亡後就不用再擔心了。死亡後沒有壓力,沒有苦悶。哥哥抗擊過,可哥哥不行,我打不敗他,他就像一個夢魘讓我不得安寧讓我無時無刻都被迫聽著他的勸說。”
“我控製不了自己的手,我控製不住去摸刀片的手,仿佛疼痛才能讓我感知這個世界,感知到生命在流淌。”
“小綺,也許這樣說會嚇到你,但是哥哥知道你,童話故事哄不了,希望你能理解哥哥的自私,希望你永遠不會陷入到哥哥這樣的境地。”
“小綺,哥哥累了也困了,哥哥想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