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元義的奏報走的是海路,一月間海上風浪甚急,阻絕了交通,而走陸路的邕州奏報,因為時間更近,老臣以為也更加的可信。”
樞密使夏竦毫不客氣的道:“那就是說天下無戰事了?
城外那些從邊疆趕回來的大宋悍卒怎麼辦?按照陳相的看法,老夫是不是應該讓他們再回去?
這樣一來陳相置陛下於何地?難道說陛下就是那個烽火戲諸侯的昏君不成?”
陳執中並不因為夏竦的話語難聽就發火,而是老神在在的道:“沒有戰事就是最好的結果,讓四海安寧,國富民強才是老夫這個平章事該做的事情。
至於城外的將士們,他們自然是忠勇體國的,陛下出麵校閱一番,再賞賜一些金銀以酬將士們這些年戌邊的辛苦。
諸事安排妥當,如何會置陛下於周幽王的地步。
我大宋沒有褒姒,也出不了周幽王。
樞密使,有一事老夫至今不解,中樞發給你的不過是一封《喝蠻書》,因何就會有兩萬四千名大宋的悍卒進京?”
趙禎皺眉道:“這是朕同意的,嶺南之地如今已然成了我大宋的財富之地。不容他人窺伺。
在朕看來,想要對付西夏戎狄,首先就要保證我大宋周邊無事。
先是交趾侵柳州,後是儂智高蠶食廣源州,這些鼠輩讓朕煩不甚煩,早日剿滅朕心無憂矣。”
陳執中驚訝地看著皇帝,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這些話竟然是從一向懦弱的皇帝嘴裡說出來的話。
自己身為宰執,竟然對這個變化一無所知,想到這裡後背上的汗水涔涔的就滲出來了,耳朵裡轟轟的響著不知道從哪來來的聲音。
回頭四望,身後的重臣似乎都眼觀鼻,鼻觀心的肅然不語。
勉強穩定一下心神拱手道:“老臣昏悖。”
趙禎撫慰他道:“愛卿不必自責,這些年來愛卿為我大宋江山殫精竭慮,眼看愛卿華發早生,朕甚為歉疚。”
此話一出陳執中心中一片冰涼,這分明是要罷相的意思。
“陛下說的極是,老臣自覺齒長,早就不堪陛下驅馳,還請陛下早日另選賢能替代老臣,免得老臣昏悖壞了國事。”
陳執中說完這些話之後,竟然不準備留在大殿上,宣請告辭,跨出宮門的那一刻,正好有宦官捧著求戰血書踏進了大殿。
陳執中把那兩個血字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長歎一聲,拍著文德殿的廊柱道:“狼煙起了,卻不知何時才能熄滅啊。”
廣州一定是平安無事的,這一點陳執中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仔細算起來,田元義的奏章還在海上隨船顛簸的時候,皇帝的調兵旨意已經發出了,也一定給了大軍路過的那些州府封口令,否則那有邊軍到了京城自己才知曉的道理。
陳執中苦笑一聲,從執政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過渡。
現在成為現實之後,心裡麵的失落之意還是掩蓋不住。
站在宮門裡麵,看著出現在宮門外麵的朝陽,敲敲酸澀的腰背,仿佛沒有看見侍立一側的楊懷玉,一步步的挨出皇宮。
朝廷罷相了,鐵心源的腰也要斷掉了,任何時候當領頭人都不太容易。
身先士卒的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勞心勞力……
狐狸賣力的在鐵心源的背上跳來跳去的幫他按摩,鐵心源卻一門心思的想睡覺。
不論是南疆的動亂,還是朝廷裡的紛爭,這時候都離他很遠。
照顧身邊人都照顧不過來呢,那裡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遙遠的邊疆。
對這個國家,或者說對這個朝代的不認可是導致鐵心源提不起任何精神去做事的原因。
他可以為母親出生入死,也可以為巧哥他們兩肋插刀,至於為國為民的話,還是不要提了,老老實實地把這一生不虧不欠的過完就算是自己的福氣。
巧哥推開門走了進來,轟走了還在鐵心源身上跳彈的狐狸,抱著鐵心源的腦袋嘿嘿笑道:“累壞了吧?哥哥今天就帶你去襖廟斜街鬆鬆筋骨,再美美的吃上一頓烤肉,喝上一頓葡萄釀,睡上一陣子保你精神百倍。”
鐵心源有氣無力的道:“我爬不起來。”
巧哥哈哈笑道:“誰進襖廟斜街的時候不是一副快死的樣子?你該看看他們出來的時候,一個個精神的可以打死一頭牛!”
巧莊裡麵自然是有福齊享,有難同當的,八條漢子擠在一輛馬車上晃晃悠悠的就準備進城了。
推開死乞白賴想跟著去的水珠兒,才出門,巧哥就發現自家的莊子已經被大軍給包圍了。
除了進城的道路之外,其餘的道路都被大軍圍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