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玉搖搖手道:“一點擦傷而已,不需要浪費藥物,其他受傷的兄弟就拜托先生了。”
軍醫躬身道:“卑職明白。”
王曉從城上走下來,跟隨他的親兵立刻對楊懷玉道:“啟稟大將軍,遼國人已經全部退回去了。”
楊懷玉瞅著王曉道:“外麵屍體已經堆成山了,我看了一下,想要收拾完每個三五天絕不可能。”
王曉點點頭說道:“我也看過了,沒有辦法,隻能將最上麵的一層推下去,其餘沒什麼好辦法,誰能想到蕭紅律居然這麼殘忍,用平民的屍體當橋。”
楊懷玉無聲的笑了一下道:“無所謂,他們啃不下來我們,等大軍回來後,他隻有棄城而逃這一條路。
既然他現在還沒逃,說明他還抱有希望,覺得其他地方能抗住我們的大軍,那就讓他瞪著把,看我們誰的時間多。”
王曉看了看正在進城的馬車,那上麵屍積如山,歎了口氣,就準備重新上到城牆上觀察敵情。
楊懷玉的嘴唇動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有說,牽著汗血馬去了自己的大帳,準備收拾一下。
楊崢端著水盆不停地往父親身上澆水,幫著後者將身上的血汙全部洗刷下來,令他驚歎的是,楊懷玉身上除了一些擦傷外,居然沒有半點其他傷痕。
整個人徹底梳洗一番後的楊懷玉坐進熱氣騰騰的澡桶裡,喝了一口酒水對擦洗鎧甲的兒子道:“等下讓副將寫好戰報,然後你負責送回東京城。”
楊崢似乎沒有聽見父親的話,低著頭用力的擦拭鎧甲,隻是能看到他的嘴唇已經緊緊咬在了一起。
“收複幽雲十六州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後麵的戰鬥會更加激烈,爹爹不希望你在這裡出了什麼事。”
楊崢抬起頭倔強的搖搖。
“爹是為你著想。”楊懷玉繼續道。
楊崢咬著牙道:“我不需要你為我著想。”
楊懷玉忍不住笑道:“你爹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後來我明白了,大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來由的,你現在不明白沒關係,以後會慢慢懂這些道理的。”
楊崢道:“憑什麼您可以上戰場打生打死的,孩兒為何就不能上場殺敵?”
楊懷玉砸吧一口烈酒笑道:“如果你今天和我一起衝出去了,你絕對不可能回得來,哪怕我有心照顧也一樣。
汪源的模樣看到了吧?骨頭斷了好幾根,其他傷都不用我說,到現在都還在吐血,能不能活下來都兩說。
刀槍無眼,就是這個道理。
如今你爹爹還在,還能殺敵,既然如此,就沒有把兒子送上戰場的道理。”
楊崢狠狠丟下抹布說道:“現在才知道大宋的將門為什麼全都衰落了,就是因為所有人都像您這樣,害怕自己的孩子戰死,所以才……”
楊懷玉對兒子的憤怒視若無睹,反而笑著說道:“你懂個錘子,想建功立業,可以,等你爹爹我死了以後再說。”
幽雲十六州到處都充滿了戰火,整個大宋所有人的心都懸掛在這上麵。
不是因為贏了能獲得什麼,而是他們清楚,輸了會是什麼下場。
拿到戰報的人心情卻都很好,鐵喜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
張奇之,王義這些人同樣滿臉笑容,因為戰爭的節奏和他們預想的一模一樣。
整體局麵是好的,楊懷玉這裡卻很危險,蕭紅律不止一次的想要離開幽州城向後方撤退,卻一次次的被楊懷玉給打了回來。
想要消滅他們,又需要蕭紅律全軍出動,分兵和找死沒什麼區彆。
整個幽雲十六州,戰火無處不在。
新城裡的各個將領,不斷地出兵襲擊蕭紅律,效果非常好,僅僅一周的時間,就讓蕭紅律損失了快一千還多的騎兵。
大宋這邊的戰爭很順利,但是東京城內並不平安,遼國派來的刺客多如牛毛,處處製造事端。
他們沒有明確的刺殺目標,就是惹事,搗亂,短短一周之內哈密死了兩位捕頭,六宗失火案,還有不少平民遭了殃。
開始的時候,趙禎還不以為意,但後麵事情越來越多,終於惹怒了他。
整個東京城再次出現了一次大清洗,所有遼國人,無論是平民還是商人,全部都被丟進了大牢,局麵才開始好轉。
尉遲文現在就屬於無所事事的狀態,他的工作要等十六州之戰結束才開始,還有一個好消息,現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撲在前線上,無論是鐵喜,還是鐵嘎他們,對他的事也就沒空顧忌了。
兩個人坐在一家酒樓裡,不用看到後廚,香味已經撲鼻而來,尉遲文搭著外套,回頭笑道:“這家的烤肉相當好吃,再我看來,算的上東京城內首屈一指。”
於若菊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門外。
酒樓的老板顯然和尉遲文很熟,吩咐完尉遲文要的東西,就端著酒水走過來:“尉遲大人,來嘗嘗我們這新進的酒水,這可是從江南那邊送來的……”
尉遲文笑道:“好。”
他環視一周,座無虛席,又笑道:“張老板的生意倒是好。”
“都仰賴尉遲大人的光顧了,否則這店也不可能做的起來。”嘴上這般說著,老板笑的連眼睛都看不到了,他注意到尉遲文身後麵無表情的於若菊,探了兩眼問:“這位是……”
尉遲文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意思昭然若揭。
“哦——”老板心領神會:“知道了,我馬上吩咐後廚多做兩個菜。”
等了一會,一整盤剛從烤架上取下還發著滋滋輕響的羊尾肉,被小廝端上了桌,噴香四溢。
“怎麼樣。”尉遲文笑道:“是不是很香,他家的廚子是從哈密來的,西域的手法在這邊可是很難吃到的。”
於若菊剛給自己倒了杯水,碗裡已經被尉遲文放了好幾快肉:“吃吧,天氣冷,肉涼的也快,冷了味道就變了,吃完了就送我回去,晚上我還有要忙。”
換做之前,於若菊不會和尉遲文單獨進這樣的酒樓吃飯,但現在,她坐在這裡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和他一起進來,想了半晌,得到的答案隻有一個——她對尉遲文開始心軟了。
這是她一貫的毛病了,對父母是,對弟弟是,對外人也是。
不然也不會這麼久還被名為家人的羈絆困在這,遠走高飛,去過上自己想要人生和生活。
她不會嫁給尉遲文,這是她一直以來相信的東西,可尉遲文一直都沒有放棄,哪怕她重複過無數次自己的決心,他依舊如此。
事到如今,隻能希望他早些累了,主動放棄她……
於若菊清楚,她在害怕,害怕自己變得不堅定。
…………
尉遲文是一個說話算話的人,等於若菊吃飽,就讓她送自己回了鐵家老宅。
尉遲文目不斜視往房間裡走。
結果剛一進門,就見自己的辦公椅上坐著一位熟人,看到他進來,就一個勁兒嘿嘿傻笑。
“好笑?”尉遲文撇了撇嘴,從桌上拿起今天才收到的戰報。
鐵嘎自下而上打量他,笑著問:“今天情況怎麼樣了?”
尉遲文瞄了眼鐵嘎,挑眉:“你不是天天都跟著我嗎,自己不清楚?”
鐵嘎又嘿嘿笑了半天,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在這等你到不是因為你的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