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覺並沒有帶來任何舒適和好轉,太陽穴那種蹬蹬直跳的疼,自始至終伴隨著她,像是有個人在裡麵使勁擂鼓。
黃昏,去醫館看王大人之前,她先在附近的藥房給自己抓了服藥。
一口氣將苦澀的藥全部喝下去,過了好半晌,嘴巴裡才稍微舒服些。
在屋裡呆了很久,確定外麵沒有人,她才走出來。
其實她知道,尉遲文的性格,如果要找她,恐怕早就找過來了,但她依然害怕,害怕看到他,害怕自己不夠堅持。
確認沒有任何人影在附近,於若菊把門鎖住,離開。
於若菊再次回到醫館,老村長已經回去了,不大的房間裡隻剩王忠和王母兩個人。
一個待在床邊,撐著臉打瞌睡。
還有個坐在床尾的小凳子上,擔憂的看著床上的老頭。
王大人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這讓王忠和王母根本不敢把他帶回家。
這位曾有著牛家村最高成就和名望的老先生,已見不到一絲一毫當年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神氣。
於若菊輕手輕腳進門,王忠沒想到她又會過來,匆忙起身。
王母也跟著看過去,她動了動唇,想說話,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於若菊拐到床邊,把果籃放下,小聲道歉:“對不起。”
女人忽然雙目濕潤:“不怪你,是他自己想不開。”
王忠深吸一口氣,歎出。而後繞到他們身邊,去喊了醫師過來。
沒一會,老先生過來,把了脈,又開了一副藥。
於若菊走回床尾,王忠示意椅子:“坐。”
她搖頭:“不了,沒事。”
王忠多看她兩眼,隻覺她麵色慘白如紙:“你不舒服麼?”
女人還是輕描淡寫的兩個字:“沒事。”
王忠走到旁邊,給她倒了杯熱開水:“喝點水。”
“謝謝。”於若菊接過去。
“沒事。”
於若菊把杯子端在手裡,此時此刻,她的身體仿佛才有了觸覺,喉嚨裡才感知到乾涸。
燙,還有渴。
安靜片刻,王大人的呼吸慢慢變得平穩。
王母才鬆懈下身子,朝床位兩個年輕人望過去:“若菊,你坐啊。”
他們不發一言,一左一右站在空椅子旁。
她本來對於若菊心懷怨言,畢竟弄的這些事是這女個姑娘先提的。但看她這麼對自己丈夫這般上心,一天跑兩趟,那些不悅也就衝淡了不少。
於若菊仍舊搖頭。喝掉整杯水,在找往哪擺時,一隻手已經伸過來,接了過去。
“還喝嗎?”王忠問。
“不用了。”
饒是這樣說,他還是又接了杯熱水,放在一旁,冷著。
等王忠再回來,於若菊低聲問:“王大人怎麼樣?”
王忠回:“醫師說沒什麼問題,就看什麼時候醒來。”
“嗯。”萬幸。於若菊的爺爺,當初就是這樣暈過去,再也沒醒來。
這時,一個大娘拎著食盒,路過這間屋子,好奇地打量了他們好幾眼,還是停下腳步。
大娘關心問王母:“你家那口子醒了嗎?”
“還沒有。”
“沒事,醫師都說沒問題,要不了多久就醒來了,”她寬著心,目光又回到於若菊和王忠身上,來回逡巡幾趟後,才問:“這兒媳婦?”
王母:“……”尷尬地牽出笑:“不是,是我家先生的學生。”
“哦哦,”大娘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說:“我以為是呢,站一起郎才女貌的,看著好登對。”
“不是,真不是。”王母又說。
聽老太誤會,於若菊也覺不便在病房久留。
可能是剛吃了藥的副作用,她胃隱隱作痛,嘴巴裡麵也一直在反酸。
“我出去吃點東西。”隨意摘了個借口,於若菊往外走。
王忠叫住她:“你等會。”
於若菊回頭。
男人拎起椅子上放的食盒,從裡麵取了幾個燒餅給他:“我這有,彆浪費銀錢了。”
於若菊一愣,“這不是……”
“沒事,這麼多吃的,我們也吃不完。”
王母回頭瞧他倆,也勸:“幾個燒餅而已,客氣什麼。”
於若菊沒再推辭,雙手接過,往外麵走。
醫館外麵,擺著一排柵欄,那些纏繞的藤蔓還未見動靜,但上麵的白色小花,已經爭先恐後地張開了瓣。
許多人都坐在這裡歇腳,有不語犯愁的,也有高談闊論的。
於若菊咬著燒餅,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休息。
一個女人突兀出現在這,不少男人都止了聲,抬頭瞟她。
氣溫有些冷,於若菊緩緩嗬出一團白霧,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而後望向遠方。
“味道怎麼樣?”
倏然,耳邊浮出男人的聲音,似曾相識的問話。
心跳陡增,於若菊驚慌地側目,看清來人後,她眼底的倉皇,才一點點平息下去。
是王忠。
心頭發苦,又有些自嘲。
本來就不是尉遲文的聲音啊。
她這些劇烈的反應又是緣從何起?
留意到女人的神態,王忠問:“你怕我?”
“沒有。”於若菊斂目。
“我也在想,我長得應該沒這麼可怕。”王忠轉過頭,也看向彆的方向。
於若菊不再說話。
靜悄悄並排站了會。
“你……”
“你……”
吃人嘴軟,於若菊不太好冷著他,準備隨便聊點什麼,把這吃東西的當口熬過去。
不料王忠碰巧也開了口。
他笑:“你先說吧。”
於若菊垂手:“你和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