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傅臨洲的聲音裡不帶感情,一如往常的清貴疏冷。
蘇宥的思緒逐漸回籠,意識也慢慢清晰,他眨了眨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傅臨洲,目光很快就從一開始的純澈懵懂,迅速變成了警惕,最後變成了驚恐。
傅臨洲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蘇宥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可又不敢相信事實,他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掐了一下。
好疼。
不是夢,是現實。
蘇宥瞬間石化。
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這裡的,他明明蹲在寒冷的樓梯間裡一個人哭著抹眼淚,怎麼一睜眼就在醫院?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像是塞了一團亂麻,正驚慌時,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人屈指叩了叩。
傅臨洲悠哉發問:“可以鬆開了嗎?”
蘇宥一開始還目光茫然,片刻之後他忽然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傅臨洲的手臂,又想到剛剛自己用臉蹭傅臨洲手的畫麵,他瞬間僵硬。
氣氛凝結,時間停止三秒。
傅臨洲剛要開口,蘇宥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看起來是被嚇哭的,傅臨洲剛要去探他的額溫,蘇宥就像蠶蛹一樣飛速鑽進了被子,一副生怕被抓的樣子。
傅臨洲:“……”
他聽到被子裡傳來哆哆嗦嗦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傅總,我不是故意的。”
傅臨洲永遠跟不上蘇宥的道歉速度,他微微蹙眉,“對不起什麼?”
“剛、剛剛冒犯您了。”
傅臨洲倒無所謂,“你發燒了,燒得神誌不清。”
“我燒糊塗了,傅總,我剛剛真的是燒糊塗了,”蘇宥聲音還帶著可憐兮兮的哭腔,他在被子裡求饒:“傅總,您不要生氣。”
“我的確生氣。”
“嗚……”
“不許哭。”
蘇宥立即止住,蜷縮在被子裡,像個小球,隱約還能聽見抽泣聲。
傅臨洲隔著被子拍了他的腰一下,“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不需要聽虞佳燁的話?”
蘇宥不敢吭聲。
“你還記得你的工作內容嗎?你是我的助理,你唯一的工作就是協助我處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讓你閒得發慌,開始替彆人做事了?”
蘇宥抽噎到停不下來,“不、不是。”
“那你解釋一下今天的事。”
“虞小姐說要給您驚喜,她說——”蘇宥突然卡了殼,他慢吞吞地拽下被子,露出半張被淚糊了的臉,疑惑地問:“傅總,驚喜怎麼樣了?”
傅臨洲挑了下眉,故意說:“驚喜很好,多虧了你。”
蘇宥訕訕地笑了笑,笑容裡藏著苦澀,他蝸牛似地爬出來,頂著一頭亂蓬蓬的卷發,臉色慘白沒有血色,笑起來都不見酒窩。
他完全沒聽出來傅臨洲話裡的揶揄,還一臉認真地回答:“應該的,傅總您和虞小姐郎才女貌,很登對的。”
傅臨洲:“……”
“虞小姐說,她要給您準備一個驚喜,我本來也不想答應的,我記得您的囑咐,可是虞小姐說她邀請了很多人,還有您的母親,我猜想著,這可能不是一般的驚喜。”
“然後你就擅作主張,在我驗收展館的時候,打斷了我的工作。”
蘇宥沒想到傅臨洲的重點在這裡。
他立即低頭道歉,“對不起,傅總,我以為驚喜結束之後,就可以繼續的。”
他連忙左顧右盼找衣服,“我、我現在就跟您回去,陪您繼續驗收,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耽誤了您
的工作。”
傅臨洲完全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實心眼的小孩。
他什麼話都當真,絲毫分不清是不是玩笑,也分不清是敵是友。
傅臨洲又氣又無奈,隻能把他按住,“給我躺好了,你現在身體很虛弱。”
蘇宥對自己的身體毫不在意,頂著一張剛發燒完,還泛著紅暈的小臉,倔強地說:“沒有,就是著涼了。”
“蘇宥。”
蘇宥又緊繃,“在。”
“你到底聽不聽我的話?”
“聽的。”
傅臨洲耐心道:“那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和虞佳燁沒有任何關係,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你不需要聽她的話。”
蘇宥看起來懵懵的,半天才反應過來,“沒有任何關係?”
“你想有什麼關係?”
“可、可是,虞小姐說您的母親都同意了,還說隻要你們在一起結了婚,她爸爸就會幫助您公司上市。”
“你倒是挺替我著想的,”傅臨洲被氣笑了,“謝謝你替我謀劃,但我沒有上市的打算。”
蘇宥低下頭,兩隻手交纏在一起,無措地摳了摳,傅臨洲瞥了他一眼,他無地自容,又想往被子裡縮。
“蘇宥,坐直了。”傅臨洲斂起笑容。
他的聲音冷淡了一些,帶著平日裡的威嚴,蘇宥嚇得立即坐好。
全身繃緊,準備挨訓。
“明明平時工作挺機靈的,交代的事情都做得很好,為什麼偏偏在這件事上你總是和我拗著來?你對我有意見?”
蘇宥搖頭。
他不是有意見,是心裡有鬼。
“你不聽我的話是有什麼好處嗎?虞佳燁給你發工資嗎?”
蘇宥被嚇得一哆嗦,還是搖頭。
“把頭抬起來。”
蘇宥慢吞吞地抬起頭。
“你既然想做好我的助理,就要記住一件事,公司裡的人,包括和我相關的人,你都不需要搭理,隻需要聽我的吩咐,解決不了的事情就向我彙報,懂不懂?”
“懂。”
傅臨洲終於明白那些家長在教小孩作業的時候為什麼總是氣得臉紅脖子粗了,因為他根本不確定蘇宥到底有沒有聽懂。
“你懂什麼了?我發現我和你溝通有障礙,你耳朵聽進去哪幾個字了?”
蘇宥老實巴交地回答:“隻有您是給我發工資的人,其他的人我都不用管。”
“然後呢?”
“遇到處理不了的事情就向您彙報。”
“嗯,還有什麼?”
“我再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
“如果再犯怎麼辦?”
“我就引咎辭職。”
傅臨洲簡直無奈:“動不動就領罰,批評記得最認真,彆的話是一句都記不住。”
蘇宥哭也不敢哭,直到傅臨洲說:“行了,不批評你了。”
他才放鬆下來。
傅臨洲按了按蘇宥腿邊的被子,以免風漏進去,忍不住說:“這麼冷的天穿得這麼少,提醒你多穿點還是不聽,我發現你從來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蘇宥立即委屈起來,“沒有,您的話我都是很認真放在心上的。”
“那為什麼還穿這麼少?”
蘇宥小聲爭辯:“我已經穿了很厚的毛衣,還有秋衣,不少了。”
“外套太薄了。”
“正裝沒有厚的,這已經是我好不容易買到的加絨款了。”
傅臨洲覺得奇怪,“你為什麼要每天穿正裝?”
蘇宥感覺自己被傅臨洲嫌棄了,他心中委屈更甚,回答道:“姚雨姐就每天穿正裝,很得體很乾練。”
“你有她那個氣場嗎?”
蘇宥慫唧唧地縮起脖子,“沒有。”
“她穿正裝是因為她適合,而且穿得好看,你穿得像偷了大人衣服一樣。”
蘇宥委屈到撇嘴。
“以後你上班就不用穿正裝了,羽絨服和棉襖都行,保暖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