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2 / 2)

“那身上的傷好了嗎?”

“養了五個多月,好得差不多了,等我再攢點錢,就帶他去做植皮手術。”

蘇宥點點頭。

“小夥子你呢?”

“我……”蘇宥盤腿坐在床上,摳了摳手,無奈道:“我父母很早去世,然後寄住在小姨家,過得不太好。”

女人歎了口氣,“也是個可憐孩子,那你住院要住多久?”

“暫時是兩個星期。”

“這東西會不停反複的,一次兩次住院根本沒用,我上個月就帶他來過了,在這裡剛剛好一點,回家之後沒幾天又開始鬨,我沒辦法,又把他送過來了。”

“您也辛苦了。”

女人抹了眼角的淚,笑笑說:“是我的罪過。”

“姐,您了解過電休克嗎?”

“聽說過,但孩子年紀太小了,我沒敢讓他做,不過之前隔壁床的一個小姑娘就做了那個,是有點用處,本來在病房裡用頭撞牆的,束縛帶都綁不住,用了那個電休克之後,回來就安安靜靜的,不哭也不鬨,但是吧——”女人表情有點為難。

“但是什麼?”

“我總覺得那個安靜不是好轉,是傻了,人傻了,什麼都記不得,你朝她笑,跟她說話,她都沒反應。”

“什麼都不記得?不是說隻是記憶力減退嗎?”

正好護士走過來,蘇宥立即詢問她電休克的副作用。

護士說:“沒你想的那麼可怕,短時間內確實會忘記很多事情,但很快就會慢慢想起來的,效果因人而異,有人時間長,有人隔天就恢複,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把重要的東西先記在備忘錄上。”

蘇宥立即拿出手機。

他新建了一個備忘錄,先寫下父母的忌日,然後寫下傅臨洲的生日,傅臨洲的喜好,傅臨洲愛吃的菜,他第一次見到傅臨洲的日子,他和傅臨洲給彼此的承諾,最後他加粗加紅了一行字。

【我很愛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第一次電休克治療是在早上十點。

蘇宥反複看著備忘錄裡的內容,這時候傅臨洲突然打電話給他。

“宥宥,在做什麼?”

“我要去做第一次電休克了。”

傅臨洲的聲音讓蘇宥的心臟一下子平靜下來,“宥宥怕嗎?”

蘇宥說:“不怕。”

“宥宥,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蘇宥忽然哽咽:“好。”

護士來通知蘇宥,蘇宥放下手機。

幾名醫生護士圍著蘇宥,給他打了全麻,蘇宥逐漸失去意識。

再醒來時,蘇宥感覺全身肌肉都在酸痛,太陽穴像有無數根針同時刺進去,稍微一動,就引得渾身發疼。

他茫然地望著四周。

護士走過來扶住他,“還記得自己的病房號嗎?”

蘇宥搖搖頭。

“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蘇宥。”

護士無奈地笑了笑,“還好,沒全忘,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嗎?”

蘇宥還是搖頭。

蘇宥被護士攙扶著走進病房,他望向隔壁床母子倆的眼神也有些陌生,但過了一會兒就想起來了,“大姐,孩子今天怎麼樣?”

“吃了藥,好多了,你呢?”

“不知道,就是感覺整個人動不了,也不想動,好像把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忘記了。”

他望著四周,看到床頭櫃上洗乾淨切好的水果,主動遞給周媛,“您吃點草莓,我從家裡帶來的。”

周媛有些疑惑,“這不是今早有人送過來的嗎?”

“不是啊,”蘇宥搖搖頭,“是我自己帶過來的。”

周媛嚇得站起來,望向一旁的護士,護士壓低了聲音說:“正常現象,短時間裡記憶會錯亂的。”

蘇宥一個下午都表現得很好。

吃完飯還陪隔壁床的孩子玩了會兒遊戲,然後就安靜地睡覺了。

傅臨洲第一次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蘇宥正在睡覺,第二次蘇宥在麵談室裡和心理醫生聊天,蘇宥回來的時候拿起手機,看到顯示傅總的幾個未接來電,有些懵。

他嘟囔著:“總裁為什麼要給我這個實習生打電話?”

剛想回電話,護士喊他去做重複經顱磁刺激,他就放下手機跟著護士走了。

敲了半個小時腦袋之後,蘇宥再回到病房,就直接睡著了。

直到夜裡被周媛搖醒。

“小蘇,小蘇,快醒醒,你快醒醒,醫生,醫生啊,539號病床的病人把胳膊抓得都是血!”

蘇宥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倉惶地望著四周,似乎一切都很陌生,他像一個驚恐的小動物,縮在床角。

護士連忙進來幫他止血消毒包紮,然後用束縛帶把蘇宥的胳膊綁在床邊。

蘇宥突然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傅臨洲。”

“傅臨洲。”

周媛和護士麵麵相覷。

他哭著說:“差點就要忘掉你了。”

周媛反應過來,背過身去擦掉眼淚。

護士歎氣,說:“我去問一下醫生,看看要不要收走他的手機。”

蘇宥的手機被收走了。

護士給了他一支蠟筆和一個本子,還有一個撥不出去電話的老年機。

住院第三天,蘇宥吃了傅臨洲送來的水果,吃完又問周媛:“這是醫院發的嗎?”

周媛頓了頓,說:“是的,”

蘇宥笑道:“那還挺好的,有我最喜歡吃的草莓,草莓現在可貴了。”

早上七點半吃早飯,八點吃藥,十點做電休克,中午十一點四十吃午飯,下午三點敲腦袋,去心理診療室和醫生聊天,吃晚飯,然後再去敲腦袋。

睡覺前,他看著自己被束縛帶緊緊綁著的兩隻手,疑惑地問周媛:“我為什麼要被綁起來?”

周媛說:“怕你夜裡夢遊。”

蘇宥笑了笑:“我不會夢遊的,但我以前會做夢,那種每天都能續上的夢。”

“每天都能續上?”

“是啊,很神奇吧,真的每天都能續上,不過最近一睡就睡到天亮,我就不怎麼做夢了,即使做夢,夢裡也什麼都看不見,黑漆漆一片。”

“那說明是好轉了,睡眠質量高才不做夢呢。”

“我也覺得。”

蘇宥忽然說:“周姐,你能不能幫我在我的小本子上記個數字?”

周媛站起來,“好,記什麼?”

“0110,腦袋裡突然冒出來的一串數字。”

周媛寫下來。

“謝謝。”

“這有什麼謝的?順手的事。”

住院第四天,蘇宥早上沒有做電休克,因為他半夜喊著傅臨洲的名字,企圖掙脫束縛帶,最後脫力昏迷,護士給他掛了一瓶葡萄糖,然後把電休克的時間調整到下午。

蘇宥帶著儀器被敲腦袋,他喃喃自語道:“我想我老公了。”

醫生愣住,但也沒有太過意外。

把電休克時間調整到下午之後,蘇宥半夜就不怎麼鬨了,他在本子上寫了很多東西,又怕被彆人看見,寫了一頁就把本子藏起來,然後趁著沒人再拿出來寫。

第七天,蘇宥的自殘行為有了明顯的好轉,每次他碰自己胳膊之前

,都會停頓幾秒,然後說:“不行,不行。”

他變得嗜睡,記憶力差到把周媛喊成“李姐”,又或者把穿常服的護士喊成“周姐”,他變得愈發的呆,甚至對疼痛都很麻木,打麻醉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唯一能讓他有點反應的就是提到他老公。

“我給他買了一條特彆特彆貴的領帶,他戴起來特彆好看,是深藍色的,上麵還有小鑽石。”

當天晚上,蘇宥剛敲完腦袋出來,護士就拿著一條領帶朝他走過來:“蘇宥,是這個嗎?”

蘇宥眼睛睜得溜圓,興奮道:“是這個!”

他把領帶纏在束縛帶外麵,擋著一圈一圈的束縛帶,然後很快就睡著了。

護士走出去,對守在外麵的傅臨洲說:“領帶真的很管用,他這幾天白天嗜睡,晚上不肯睡,剛剛握住領帶就睡著了,睡得很安穩。”

“那條領帶對他意義重大,大概是他想買來送給心上人的。”

“您和他不是情侶關係?”

“還不算。”

“那他說的那個老公是誰?”

傅臨洲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護士躡手躡腳地走進去,把蘇宥的小本子從枕頭下麵抽出來,她走到門外,翻開其中一頁,“可是他滿本寫的都是你的名字啊。”

“什麼?”

護士說:“我親眼看到他寫的。”

傅臨洲接過來,看到橫線本上寫滿了“傅臨洲”三個字。

傅臨洲心神俱震。

他往前翻。

第一頁寫著0110。

那是他的生日。

第二頁寫著:202X年11月7日下午兩點,寧江信息大學彙賢堂一樓101,講座主題“人工智能時代的就業新選擇”,主講人傅臨洲。

傅臨洲呼吸都停住。

難道他們三年前就見過嗎?

傅臨洲顫抖著手翻開第三頁,上麵畫著一幅畫。

是兩個小人抱在一起,左邊的人穿著西裝,係著領帶,右邊的人長著一頭卷發,蘇宥在右下角寫了兩行字:我們結婚了!

傅臨洲瞬間心碎。

再往後翻,每一頁都是傅臨洲的名字。

傅臨洲緩緩走進病房,蘇宥像隻小白鼠一樣被綁在床上,他睡得很熟,但臉色慘白,領帶纏在手腕上,一半滑落在床邊。

傅臨洲的眼淚滴在蘇宥臉上,他啞聲說:“宥宥,怪我太遲鈍了,都怪我,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他吻住蘇宥的唇,輕聲說:“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

*

*

*

住院第九天,蘇宥的記憶力開始慢慢恢複,但情緒感知能力依然很弱。

護士拿了一本單詞書給他,他就每天認真讀單詞,晚上自己在本子上默寫。

正麵寫傅臨洲的名字,反麵寫單詞。

護士走過來誇他:“你小時候肯定是很讓父母省心的孩子。”

蘇宥說:“不是,我小時候很調皮的。”

“現在慢慢想起來些什麼了?”

“差不多都想起來了,但是好像有一個很重要的很重要的東西,始終想不起來,中間有一個時間段,是空著的。”

“哪個時間段?”

蘇宥搖頭,“不記得。”

“沒關係,慢慢都會想起來的,”

蘇宥點點頭。

住院第十二天,蘇宥做完最後一次電休克,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周媛已經帶著孩子回去了,她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蘇宥想,等他多攢點錢,可以借給周媛的孩子做植皮手術。

他明天就要出院了。

他已經不用束縛帶綁著了。

除了偶爾還會突然情緒低落,其他的反應已經很少很少。

他想收拾東西,卻發現自己的行李不知道被誰已經收拾好了。

蘇宥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行李箱,不知不覺中進入夢鄉。

夢裡有人從身後抱住他,親吻他的頸側,問他:“寶寶,你做好選擇了嗎?”

蘇宥不解:什麼選擇?

那人輕笑,語氣有些失落,但沒有鬆開他:“我不會離開的,寶寶,隻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出現,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一夜至天光大亮。

蘇宥穿好衣服,拿著自己的一遝病曆本,拖著行李箱辦理出院手續。

護士歸還了他的手機還有其他物品,告訴他:“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藥也開好了。”

“啊?”

“有人幫你辦好了,他在那裡等你。”

蘇宥順著護士指的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站著一個高挑修長的男人,麵容俊美,穿著灰藍色的工裝夾克和白色休閒褲,臉上掛著笑,朝他招了招手。

他闊步朝蘇宥走過來。

蘇宥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總……總裁?”

傅臨洲挑了下眉,“不錯,還記得我。”

“您怎麼在這裡?”

“我在等你。”

蘇宥指著自己,“我?”

“是啊,我在等你,等你回家做飯呢,老婆。”

蘇宥嚇得瞳孔都縮小了,“什麼?”

“你忘了嗎?”傅臨洲從蘇宥的兜裡拿出小本子,翻到第三頁,“喏,這是你自己畫的,自己的筆跡不會不認識吧?”

“?”蘇宥整個人裂開。

傅臨洲完全不管蘇宥的震驚,他左手握住蘇宥的手,右手拖行李,直接把他抓到車上。

蘇宥連掙紮都忘了。

一臉懵地縮在副駕駛上。

傅臨洲傾身過來幫他係安全帶的時候,視線碰在一起,傅臨洲沒忍住親了一下蘇宥,蘇宥僵住,囁嚅著剛想說話,傅臨洲又吻上來,舌尖探入,直到蘇宥嗚咽出聲。

傅臨洲鬆開他,“討厭嗎?”

蘇宥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他看起來更呆了。因為藥物治療和電休克,他的情緒感知能力比正常人低很多,換句話說,他現在既沒有情緒,也感知不到彆人的情緒。

“宥宥,我是誰?”

蘇宥說:“傅、傅總。”

傅臨洲搖頭,“不是,我是你老公。”

蘇宥覺得有點離譜,但是他被這個人控製在車裡,根本掙脫不開,隻好先承認下來,努了努嘴,說:“哦。”

傅臨洲看著蘇宥略顯呆滯的眼睛,心疼地說:“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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