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功德筆19(1 / 2)

鎮魂 priest 6623 字 3個月前

趙雲瀾一把攥住沈巍的手腕即使他瞎也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殺意在一瞬間幾乎化為了實質凜冽得幾乎有些刺骨。

他聽見沈巍的聲音不複平時的溫文爾雅那音調壓得低低的一時間竟顯得有說不出的陰森沈巍說:“鴉族竟敢傷你這樣忘恩負義的東西,千刀萬剮、亡族滅種不足……”

最後幾個字近乎帶出血氣,趙雲瀾不由分說地一把抱住他沈巍本能地重重一掙。

不知怎麼的,那一刻,趙雲瀾忽然福至心靈脫口說:“小巍!”

沈巍驀地一僵驟然不動了,好半晌才顫聲問:“你……你叫我什麼?”

“噓聽我的彆動。”趙雲瀾閉上眼睛將被妖市影響得有些模糊的天眼打開拉著沈巍往後退了些,兩人一同隱藏在了群妖裡。

沈巍心神大亂方才一句話明顯是說脫了口,讓趙雲瀾瞬間就抓住了那麼一條線索——什麼叫“忘恩負義”?他和鴉族……不他和妖族有什麼關係?

趙雲瀾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聽說過的一句話:“天降不祥鴉先知。”

黑鴉一族又是先知了什麼?

隻聽台上蛇四叔口氣不變矜持地衝群鴉點了個頭,依然不溫不火地說:“我還以為鴉族是不會來了。”

鴉族的長老是個女人,然而這一族中,除卻半妖,個個都是小矮子、大鼻子、滿臉褶,也看不出個年輕年老,貌美貌醜。

她的眼睛有點歪斜,好像在看彆處,又好像不經意地向趙雲瀾的方向掃了一眼,渾濁的眼睛裡發出一線內斂的光,隨後她把手裡的權杖重重地敲在地上,一抬手,縛在半妖身上的繩索自動斷裂掉了下來,鴉族長老把聲音放低了一些:“孩子,你過來。”

蛇四叔雙手攏進袖子裡,對這一舉動靜靜熟視無睹,並不阻攔,妖市裡議論聲四起。

直到半妖快踉踉蹌蹌、已經快要走下高台的時候,蛇四叔才開口說:“長老要把自己的人帶走,我是沒話說的,隻是鴉族這樣做,是想要脫離其他族自成一家麼?”

鴉族長老啞聲說:“不錯!”

一言既出,四下忽然一片靜謐,小妖們麵麵相覷,迎春也從滿架的花藤上露出一個頭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蛇四叔表情淡淡地看著她:“烏鴉就算再食腐肉,與死人白骨打交道,你們也始終是妖,既不是陰差,也不是鬼仙,長老這話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心裡可得想好了。”

鴉族長老突然大笑,那聲音沙啞而厚重,聽不出她喜怒,隻仿佛帶著亙古以來的悲憤和譏誚,她一字一頓地說:“四爺要是沒挺清楚,我不妨再說一次——我黑鴉一族,從此脫離妖族眾,自成一家,永不回頭,如違此誓,讓我天打雷劈。”

她這句話說完,一揮手,黑壓壓而來的鴉族又跟著她黑壓壓而去。

來去匆匆,竟仿如電光石火,叫人來不及反應,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座中竊竊私語頓時變成了喧嘩一片,誰也不知道這唱得是哪一出。

蛇四叔一擺手,旁邊拎著鑼鼓的小猴子重重地在鑼上敲了幾下,嗬斥住眾人的混亂,趙雲瀾則趁亂把沈巍從妖群裡拉了出來,兩人快步順著門口的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儘頭有一團大霧。

出了霧氣,就是龍城大街小巷的滿眼霓虹,夜色渺茫。

一排黑壓壓的烏鴉降落在古董街口的大槐樹上,一輛出租車飛快地開過去,多嘴多舌的貧嘴司機對他的乘客說:“您看,那烏鴉也在那開年會呢!”

黑貓卻從角落裡悄無聲息地走出來,腳下的肉墊輕輕地點著地,輕巧地躥上了牆頭,數十隻烏鴉同時轉過頭去看著它,一排排猩紅的小眼睛好像不祥的燈泡。

大慶站在十步遠的地方,並不再上前,以示自己沒有惡意。

鴉族長老往前一步,在人看不見的地方,啞聲開口、不客氣地說:“有何貴乾?”

黑貓保持著停住腳步時那一瞬間的動作,墨綠色的眼珠就像兩顆真正的貓眼石,它眼角微挑,光華幽然,貓科動物特有的懶散和優雅在一瞬間被到了極致,幾乎能讓人忽略它毛球一樣的可笑體型。

“有個不情之請。”大慶客客氣氣地說,“我想問一問長老,幾百年前我丟失的鈴鐺,為什麼會在貴族手裡?”

鴉族長老端詳著它,冷冷地說:“我黑鴉一族從來報喪不報喜,不近活人近死人,你這話問得好多餘,從何處而來?自然是從一個死人手裡。”

大慶的身體緊繃了一瞬。

過了片刻,黑貓又低低地問:“那人死於何時何地?為了什麼?”

鴉族長老尖刻地笑了一聲:“死人就是死人,六道輪回,他前生已逝,今生是豬是狗都沒準,你管他死於何時何地?”

大慶略微低了頭,良久沒有說話。

鴉族長老還是看了它一眼,過了一會,又略帶不耐煩地說:“山海關外二十裡亭,願意看,你就去看看,彆說我老鴉故意瞞著你,死人的鈴鐺,帶著也不嫌晦氣。”

她說完,口中發出呼哨,大群的黑鴉衝天而起,往沉如墨玉的天際飛去。

大慶在黑暗裡垂下頭,原地站了一會,那模樣忽然就像是一隻落寞的野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