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微麵色沉冷, 欲離身入冰霧中查探,冷文淵緊緊抱著懷中人,兩條胳膊如鐵箍一般,讓林容微動彈不得。
“師尊, 那神獸暴怒, 凶險異常, 千萬莫要隻身送上。”冷文淵語氣艱澀,似是在苦苦哀求一般。
主角請你清醒一點好嗎?本尊給你留會妹子的時間, 你不好好發展, 過來抱著本尊不放手是什麼情況!
“嗷!”一陣颶風吹來, 散儘穀中霧氣, 隻見那偷襲林容微的喉貂正被神獸壓於身下, 上下蹭動。
“五十壇。”花襲月立在喉貂身旁, 伸出五根芊芊玉指來。
“嗷嗷嗷!”喉貂掙紮著要從神獸身下翻過。
“八十壇。”花襲月一臉肅穆, 像是在做什麼正經交易。
喉貂一愣, 黑溜溜的眼睛轉了半圈, 似乎開始思考值不值得的問題。
“一百壇!”花襲月字字鏗鏘,“我以我名譽擔保!”
喉貂頓時一動不動, 仍由身上神獸亂蹭, 那神獸已有三萬多歲, 看儘世間繁華。喉貂隻得三千歲不到, 於貂族靈獸來說, 也是剛成年不久。沒想到這世界凶險, 僅是一百壇百花香蜜, 就讓一枝梨花壓了海棠。
喉貂眼角留出一滴淚來,濕潤了毛絨絨的白毛。
林容微遠觀這荒唐一幕,隱隱覺得這情形似乎有幾分眼熟。
【嘖嘖,古往今來,因貪嘴失身的例子還少嗎?你看著白喉貂與神獸,雖說現在隻是蹭蹭,但往後定是要生米做成熟飯。怪危險的,是吧,宿主。】
【是啊。】林容微若有所思,【難道這一切在暗示我跟著主角學些廚藝,好回現實世界中勾妹子?】
【……來,為你的可愛乾杯。】
“師尊,弟子逾越了。”冷文淵看危機解除,這才鬆了手,退兩步行禮告罪。
“參見仙尊。”花襲月飛身前來,對林容微一行禮,姿態萬千。
林容微漠然,這是主角的女人,沾不得。
花襲月抬眼,與林容微無欲無求的眸子撞上,頓時心跳的快了半拍。
“襲月多謝仙尊相助,免去我寶台景淵一大災事,待長輩歸來,襲月定如實相告,好登門拜謝。”花襲月恭敬異常。
林容微目光輕掃冷文淵,主角,快說點什麼啊!
冷文淵立即會意,向花襲月一拱手,“仙子不必如此,師尊此次帶在下來,是要給在下尋些奇花異草,好煉丹藥。如今寶台糟了禍事,想必正逢霜雪,在下與師尊便再不叨擾,且回五宗山。”
且回五宗山?
你再給本尊說一遍?
林容微一口老血梗在嗓子眼,為師替你冰封神獸,為你拖延時間與佳人相處,你給本尊來一句“且回五宗山”!
花襲月略一思索,巧笑嫣然,“也好,那襲月便與二位一齊去五宗山拜會,此大恩大德,寶台沒齒難忘。”
“不必了,在下與師尊……”
“準。”林容微打斷冷文淵的托辭,冷冷說來。
花襲月眸光一亮,笑意更勝兩分,冷文淵微微垂眸,腰脊一僵。
林容微把兩人情態儘收眼底,心底暗笑,沒想到這主角果然還是有兩把刷子,這便能把白菜提入家門。
林容微一直謹記任務目標,治好主角隱疾,定是要讓這美人犧牲一番,若是在彆人家地盤上,到時候出了事,也不好解決,但若是拐到自己家中,那便關上門窗好說話。
冷文淵一直低著頭,看似是不好意思,林容微思索著哪日好好給主角上一課,若是能追得美人到手,臉麵算何物?
男人嘛,就要臉皮厚一些。畢竟女孩子靦腆些,即使心中有愛,也羞於說出口,所以男人必須主動!
膽大心細臉皮厚,流傳於現實世界的七字真言,不是沒有道理。
花襲月願意跟來五宗山,定是也對冷文淵有了些意思,這時候,隻消一個趁熱打鐵,這主角隱疾說不定就消除的乾乾淨淨。
林容微心底算盤打的“啪啪”響,花襲月與眾人交待一番後,便跟著師徒二人上了路。
冷文淵也是積極,當晚便撈魚做了拿手好菜。
樹林間擺桌設案,花襲月每每上去幫忙,便被冷文淵沉默著擠開,花襲月也是微微一笑,在案幾周圍設圍幕,遮風擋雜。
冷文淵做好鬆鼠魚,花襲月在一旁讚美不已。
“冷仙友也是精細。”花襲月對冷文淵淺淺一笑,這盤邊擺兩三竹葉,既添了一抹竹香,又不至串了鮮味。
冷文淵隻字未回,把一道鬆鼠魚恭恭敬敬奉於林容微麵前。
林容微聽花襲月誇讚冷文淵,也是心底一樂,再看那鬆鼠魚,量極少,隻有兩人份。
“分與仙子一半。”林容微暗責冷文淵的不細心來,來時確是兩人,回時多了一人,這飯菜卻還是兩人份。
冷文淵麵無表情,轉身分與花襲月一半鬆鼠魚。
“多謝仙尊。”花襲月甜甜一笑,似明珠生暈,笑意真摯滿足。
“請師尊用膳。”冷文淵重新擺盤,如新做出一般,再次奉於林容微麵前。
“爾食之便可。”林容微起身,“為師暫去一覽此處景勝。”
冷文淵端穩盤子,注視著林容微緩步離去。
花襲月起身,做出恭送的姿態來,看林容微背影不見,才重新上座食用那道鬆鼠魚。
冷文淵坐在案前,目光冷峻,不言不語。
“冷仙友廚藝真是極好。”花襲月用絲帕輕點嘴角,優雅得體,“不如冷仙友教教襲月,日後也好為襲月心上人做些吃食。”
冷文淵抬頭,目光銳利如閃著寒光的匕首,身上竟升起淡淡殺氣來。
花襲月溫婉笑語,“在下生於仙域,自小便被家人捧在手心,做不得這些俗事,加上父尊嬌慣,本可一世無憂。但襲月總思量,女兒也應當自強,便隨隱世的應化仙尊修習,六千年得以金仙修為,莫名得個仙域第二美人之稱。”
花襲月低頭一笑,“襲月雖不在意這些虛名,但也時有好奇,那仙域第一是怎般的仙容。昨日一見,果真是誤了終身。”
花襲月抬首,看帷幕飄逸,輕啟朱唇,“隻緣得君一回顧,便思無一朝與暮。”
冷文淵目光沉沉,“可惜明天春更好,如今怕得人先老。”
花襲月一怔,微蹙秀眉。
“在下登上仙域不到十年,壽齡至今未達千數。”冷文淵回憶道,“仙子似乎壽齡過了六千歲有餘?”
花襲月勾唇,“豈不是與仙尊極搭的歲數?”
“嗬。”冷文淵一聲冷笑,“仙子且看男仙,不都喜歡壽齡淺的美人?”
“無一仙尊超脫物外,才不會理睬這些凡俗!”花襲月語氣重了兩分。
“喜歡不過乍見之歡,久處不厭方是愛,在下伴師尊朝朝暮暮,仙子不過一麵之緣,便跟了上來,豈不輕浮?”冷文淵嘲諷一笑。
“噢?”花襲月挑眉,“襲月前去仙域,可是得了仙尊準許,仙友可是對你師尊之令不滿?又或是,深覺五宗山容不下你,有了二心?”
冷文淵麵色一沉,眼神晦暗不定。
“文淵?”
冷文淵神色一凝,瞟那花襲月一眼,慌忙起身,對著歸來的林容微一行禮。
“參見仙尊。”花襲月一改笑顏,麵帶憂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容微也是心梗梗,自己離開這才不過一個時辰,主角大大就對自己有意見了?
冷文淵自知著了花襲月的道,花襲月乃金仙,自己不過玄仙後期的修為,中間隔了一個大等階,神識感觸也自不如她。
這人定是感知到師尊前來,故意說得這些話,挑撥離間。
冷文淵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解釋,林容微也是不好詢問,兩人陷入沉默。
罷了。
林容微有些心酸,自己費勁心思助他,就是冷文淵對自己有了不滿,對五宗山生了二心,自己也不能拿他怎樣,還得好吃好喝好資源供著。
為了現世三個願望,就當來打工了,職場上受點委屈算什麼?隻要工資高,公司是我家,工作使我快樂。
“無論如何,為師信爾。”林容微堅定立場,雖是一身霜雪色,但說出話卻是暖人心扉。
“師尊。”冷文淵抬頭看著林容微,一咬下唇。
林容微抬手,輕捏冷文淵下巴,把那薄唇從齒間拯救出來,“切記,爾之身,乃本尊所賜,不得有傷。”
冷文淵眼中有淡淡水色,忍不住的勾唇,“師尊訓的是,弟子會把此話,刻進心中。”
花襲月在一旁觀看,不由得心中一悶。
這冷文淵,無論是家世還是修為,都不是仙尊良配,僅是相處這一日,花襲月便能看出,這冷文淵隻會仗著幾分姿容,討好仙尊,對仙尊幾乎是無微不至的體貼關懷,仙尊也定是因此,才著了這冷文淵的道。
就如同自己父尊的那些小妾一般,表麵上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都挖出來,獻與父尊,實際上,隻是盯著父尊的地位資源,若是有一日寶台景淵不複存在,父尊修為消散,那些小妾定是棄父尊於敝履,何談恩情!
無一仙尊性情冷清,他人見之即寒,幾千年來未得什麼溫暖,這冷文淵看準了機會,與仙尊從未體會之關切,哄的仙尊自願放下身段,為其奔波勞碌。
且不說之前為其塑身而欠的人情,整個仙域都傳遍了此事,花襲月原本不信,昨日如重現情境,那冷文淵親口所言,為了他煉製丹藥,仙尊竟親自陪同。
這冷文淵,果真是好心機。
花襲月想罷,隻見冷文淵已歸於林容微身後,雖麵上未顯露什麼,心中定是對自己甚為不悅。
此後,凡是林容微故意留與兩人空間,冷文淵便一聲不吭,任憑花襲月磨破嘴皮,也是不露聲色。
眼看著即將要到五宗山,兩人仍舊是不冷不熱,林容微可是著了急。
一進五宗山,林容微有意讓冷文淵親自為花襲月講解五宗山的山規。
五宗山山規一百零七條,還有青峰峰規八十一條和注釋,加起來有一本二十萬字的厚,林容微還不信,就這樣兩人還沒交流?
冷文淵乖乖領命,給花襲月講解規矩,林容微心血來潮,前去查看,隻見冷文淵拿著一小木板,在上麵一筆一劃書寫山規,花襲月坐一邊看著,一個寫一個看,竟沒一人出聲。
一計不成,林容微再生一計,拿出那裝有“輕水”的鬆盒,遞與冷文淵。
“師尊與弟子良多瑰寶,弟子感激不儘,定日日思著師尊恩德,日後拳拳相報……”冷文淵笑容甜蜜,乖巧俯身致感謝詞。
“是與襲月仙子。”林容微被謝的有些不好意思。
冷文淵頓時笑意僵硬,“與,襲月仙子?”
“嗯。”林容微端起茶盞,悠然品茶。
“記得,且說是你相送。”林容微特地囑咐一聲。
冷文淵沉默良久,林容微抬頭一看,竟見此人麵色鐵青,似是緊咬著牙關,拚命忍耐什麼。
“你可覺得,襲月仙子如何?”林容微心中莫名的不踏實起來,仿佛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
“在師尊眼裡,那襲月仙子定是極好的。”字字如鐵釘,說出一股咬牙切齒的感覺來。
林容微看這冷文淵眼睛黑的可怕,心跳的有些快,不是因為動心,而是感覺到有什麼危險逼近。
“為師對襲月仙子無感,隻是欲替你尋一門好親事。”林容微握著茶盞的手有些不穩,主角你聽我解釋,這是誤會,我真的對你的女人不感興趣!
“替弟子尋一門親事?”冷文淵一愣,戾氣逸散,“不是替弟子尋師娘?”
林容微冷眼,似是不悅。
“為師替你退婚,定是要與你尋更好的女子,怎算到為師頭上?”
冷文淵神色一鬆,躬身行禮,“弟子不願娶親,對襲月仙子也無任何情意,弟子隻願陪著師尊,天涯海角,永不離分。”
“你年紀尚淺,怎知世事艱辛。”林容微也是讀懂了冷文淵的的忠心,隻覺心頭一暖。
“那師尊可願執弟子,此生共看這世事無常?”冷文淵昂首注視著林容微,眼中帶著絲絲懇求。
這……
林容微竟愧疚起來,自己身為穿越人士,做完任務定是要回到現實世界中去。
雖說父母脾氣欠佳,唯一的大哥還給自己剃過光頭,鄰居總是冷嘲熱諷,上司時不時騷擾一番,但那些,才是林容微心中的真實。
無論冷文淵還是這五宗山,皆是虛夢一場,如同遊戲中的NPC,隻要完成任務便好,怎顧得上他們嘴角是揚是垂,心情是好是壞?
自己定是給不了冷文淵永生的陪伴,他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而自己隻是個會死的反派而已,也許做完任務,自己便會身隕,但冷文淵會在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成就他的霸業。
“弟子……知曉了。”冷文淵看林容微半晌不言,也是明了結果,不由得低頭落寞。
林容微心中不忍,還是放了軟話。
“若是師尊一日不隕落,定是要伴著你,若師尊離世,你一人,也要好好走下去。”
“師尊怎會隕落?”冷文淵急忙抬頭,“若是師尊有難,弟子定要擋在師尊身前,就是隕落,也要弟子在前!”
這個傻主角。
林容微輕聲歎息,案上白梅飄落兩瓣,悄無聲息。
“文淵,你可信,也許在宇宙之中,仍存不少世界,或許有比我們更高級的世界,而我們的一切,不過是一段文字?”
冷文淵神情一恍惚,低頭不語。
“罷了,本尊知道這過於荒謬。”林容微放棄揭露世界真像。
“師尊,弟子相信。”冷文淵抬起頭來,神色穩重。
“這隻是本尊閒時猜想,你不必放於心上。”林容微抽出一張宣紙來,鋪於案上。
“你教與襲月仙子的山規,進度如何?”
“回稟師尊。”冷文淵正色,“還有峰規二十七條未授。”
“去教與她。”林容微壓鎮石於宣紙上,撫平紙張。
“待她全部修習,便可於青峰山上走動。你若是實不喜她,為師不逼你,隨緣即可。”
“謝師尊!”冷文淵如釋大負,疾步轉身而去。
林容微寫了半日的字,忽一抬頭看到那宗主送來的藥浴仙草,突然來了興致。
自己近日來仙力運行越發不暢,之前冰封之術竟然隻封的神獸暫停半刻,著實奇怪,難不成自己身上有傷勢未愈?
林容微提起仙藥來,緩步邁向鬆堂之後的溫泉。
撒仙藥與溫泉之中,林容微去了衣袍,裸身進入溫泉之中,頓時舒適的如同升仙。
撤去發簪,烏發披散後背胸前,仙藥藥力入體,溫和纏綿,不衝不燥,是保養的好東西。
水汽氤氳溫暖,林容微閉目養神,纖長的睫毛沾染水汽顯得越發烏黑,因血氣流通,唇色比平日微顯的豔了一分,冰肌玉骨,襯的林容微清華氣質中帶了一分誘色。
***
“青峰峰規第五十五條,毋恃勢力而淩逼孤寡;毋貪口腹而恣殺生靈。違者,依情節嚴重程度施戒鞭十至九百。此“孤寡”指孤兒寡婦,“生靈”指妖獸靈獸,開了智的皆稱生靈。”冷文淵終於肯開口教授,花襲月在下方聽得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