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豔陽天,**辣的太陽烤得人麵色發紅,喉頭發乾。但即使是這樣,今天縣衙公堂之外,依然圍了不少百姓,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朝著大開的門內探頭探腦的。
有貨郎挑著貨好奇的湊到人群外圍。
“這是怎麼了?這麼熱鬨?”
一個老頭趕緊分享情報。
“聽說是個姑娘在裡麵狀告大林村的李秀才謀財害命。要害死她和一戶姓南的人家一家老小上百口!”
貨郎一驚。
“真是真的嗎?一個秀才公竟然為了謀財出手如此狠辣。”
老頭似乎對李秀才有意見,聞言冷哼道。
“那李秀才我認識,平日裡因為是秀才看不起人,一副日後定然能做官老爺的清高模樣,卻不想私底下是這樣的貨色!”
這時,一個憤怒的聲音傳來。
“我兒子才不是這樣的人!你們少在這胡說!”
一個老婦人擠了進來,一雙老眼惡狠狠的盯著正在竊竊私語的眾人。嗓子尖利的喊。
“我兒子是冤枉的,定然是那賤人在那胡說的!吳大人肯定會識破那賤人的詭計,還我兒子一個清白。”
“就是。就是。”
她邊上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討好的開口
“咱們大林村的,誰不知道秀才公的為人,他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這一定是冤枉的!”
這男人林狗正是之前發現園子炸了,給李秀才報信的那個。這次也是他,遠遠的看見一群穿著華麗的俊俏男女抬著李秀才從園子裡出來,議論著要報官,林狗覺得事有蹊蹺,又有心討好李家,於是趕緊又去報信了。恰好路上有幾個村裡人看林狗急急忙忙的往李家跑,這件事就在村子裡傳開了。
於是此刻,不僅李秀才的老母親來了,還有大林村不少閒著來看熱鬨的村民。
都是鄉裡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村民們聞言,甭管心裡如何想,麵上都是紛紛應和。
“是啊,李懷是我看著長大的,不可能有這種壞心眼。”
“那可是秀才公,正經的讀書人,當大官的料,怎麼可能乾這種謀財害命的事呢?”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有誤會!”
“肅靜!”
公堂之上,吳縣官一拍驚堂木。讓外麵那些七嘴八舌發表自己感想的百姓們迅速安靜下來。一雙清淩淩的雙眼威嚴的看著顧雲初。
“你剛剛說,你和一戶姓南的人家租了此人的園子,但這李秀才卻想謀財害命,暗地布下硝硫想要炸死你們?”
這吳縣官這麼看上去倒是真有幾分官威啊。這就是南山翁他們懼怕的嗎?
顧雲初心裡思索,麵上卻一副柔弱的模樣道。
“正是。還請大人為我做主啊!”
說話間,還捏著衣袖擦了擦眼淚。眾人隻能看見這貌美姑娘跪坐在地嬌嬌弱弱的模樣,卻不知她袖子隱約一股生薑的氣味,心裡更是道。
【嚶嚶嚶~這薑汁抹眼睛也太辣了。早知道效果這麼好,就少弄點在袖子上了。】
第一次感受到嚶嚶怪的可怕的係統妹妹:……
吳縣官轉頭,看向李秀才。
“你有何話說。”
李秀才被狐狸們給扔到大街,又被顧雲初硬拖著進了公堂,此刻衣衫有些狼狽,但此刻回到了人群中,他自覺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心中對那女人的異想天開滿是嘲諷。
他可是秀才,知道什麼是秀才嗎?
就是可以麵見縣官而不下跪!
他雖不知那女人一個人為何和狐狸混在一塊,但不管如何,難道吳縣官還會因為這樣一個低賤之人,就為難他一個秀才公嗎?
此刻聽到吳縣官的話,站在一邊的李秀才故作姿態的整理了一下衣袖。對著吳縣官拱拱手道。
“吳大人,我可是秀才,如何會為了這些蠅頭小利自毀前程,這些都是這個女人的一派胡言,還請大人明察!”
“我一派胡言?今天中午,你那園子忽然砰砰砰一陣炸響,火光衝天,黑煙彌漫,大林村中人,隻要不是瞎子聾子,必然有人看見!”
說著,顧雲初抽噎著看向吳縣官。
“吳大人,我們當時正在用午飯,忽然間就像天崩地裂一般,周圍一片火海,我和南家一家上百口差點就死在其中了,這種事我哪敢胡說,您隻要派人去大林村詢問一下,就有分曉!”
吳縣官點點頭,正要派人,外麵就有好事者扯著嗓子積極的喊道。
“大人,大人,這裡就有大林村的人!”
“對對對,大林村的人好多都在呢,大人您直接問唄!”
“肅靜!”
吳縣官威嚴的眼睛一掃,就讓那些人閉嘴了,隨後他看向公堂外麵圍著的人。沉聲道。
“誰是大林村的?有知道那園子發生什麼的?都站出來。”
本來是來看熱鬨的大林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想到看個熱鬨把自己看進去了。但縣官老爺的命令不敢不從。很快就有幾個人站了出來,其中就有那個林狗。
這些淳樸的村人見到縣官就像是耗子見到了老貓,一進來就顫顫巍巍的跪下,問什麼答什麼。
“我也不清楚,當時就聽見南邊那林子一陣響動,還有濃煙冒出,我還以為是著火了,就趕緊叫人一起過去滅火。”
“對對對,但我們過去一看,林子裡壓根沒著火,倒是李秀才他家的園子砰砰砰一陣爆炸聲,火光衝天,那黑煙熏得我們都不敢過去。所以我們也不清楚裡麵到底什麼情況。”
“至於租園子,有一天村裡不少人確實看見過很多人去那園子。都是挺俊俏的郎君和女郎,所以我還多看了兩眼。隻是除了那次,之後就再沒見過那些人從園子出來了。”
“我家離那園子還算近,這幾天是看見李秀才經常進出那園子。”
說著說著,村人們還說起了園子炸了後,李秀才的奇怪之處,他當時太過於淡定了。
“大人,您也聽到了,這李秀才當時如此淡定,就是因為他知道這園子為何會炸,因為那硝石硫磺就是他藏的!火也是他點的!這些硝硫數量龐大,隻要查一查,就能知道他最近有沒有買這些東西。”
公堂之下,貌美而單薄的姑娘跪坐在地,雙眼含淚,聲聲啼血。
“至於這人為何一個人進去,則是因為他猜想我和南家人全被炸死了,所以他得一個人進來,好把我們的財務全部占為己有!”
這下子,所有人看李秀才的眼神都變了。就連林狗幾個大林村的人,都不由驚慌的看了一眼李秀才。
聽這姑娘這麼一說,他們此刻也覺得李秀才當時的模樣實在是奇怪到詭異了,難道李秀才真的……
眼見吳縣官要去找人查他買硝石硫磺之時,李秀才狠狠的看了顧雲初一眼,咬咬牙道。
“大人,我確實買了硝石硫磺,布置在了園子裡。炸了我那園子。”
他當時以為那是一群狐狸,壓根沒想到會扯上官府,行事自然不夠周密,城裡就這麼大,賣硝石硫磺的就那麼幾家,這事隨便一問就知道。李秀才能考上秀才,也不是個傻的,乾脆自己直接承認下來。好過到時候被人揭穿。
他這話一出,公堂外傳來一聲哀嚎。李秀才她娘慌忙道。
“兒啊,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沒事炸那園子乾什麼?”
哪怕是不識字的小老太太都知道,謀財害命,殺人放火,這是重罪啊!就算她兒子是秀才,犯了這種重罪,那也是要被革除功名,然後斬首示眾的啊!
李秀才沒去理會老娘的哀嚎,隨後又高喊一聲。
“但是大人,我買那硝石硫磺,並非是謀財害命,而是為了除去園子裡的妖狐!”
吳縣官動作一頓,轉頭看去。
“哦?妖狐?”
這案子竟然還和妖精鬼魅扯上關係了?
李秀才故作凜然的道。
“吳大人可彆聽信此人的一麵之言,那南家一家老小皆是狐狸。不知為何租住在了我那園子,我乃讀書人,如何能讓園子被一群妖狐所占,所以我這才買來了硝石硫磺,我是想為民除害啊!”
隨後他一指跪坐在地的顧雲初。
“此人和那群妖狐混在一起,也不知是人是妖,她現在分明是在妖言惑眾,還請大人萬萬不能被她騙了!”
【又來,又來。】
顧雲初冷笑。
【哦,我的老夥計統統,快來瞧瞧他這仿佛為了人類而獻身,悲天憫人,大義凜然的模樣,真是讓我現在就想用我那鑲滿鋼釘的靴子底部狠狠親吻他的大臉盆子!】
之前在園子裡被拆穿了,現在回歸人間,是覺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行了是吧?
顧雲初算是第一次明白偽君子的威力。
太不要臉了!
吳縣官扭頭看向顧雲初。
“他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南家一家上百口,都是狐狸。我和他們有些淵源,所以合住在一起,那天南家要給我辦喬遷宴,我請了一朋友來,我那朋友有些本事,恰好我們又全都聚在一起,我那朋友勉強護住我們,這才讓我們躲過了劫難。隨後我們在廢墟中發現殘餘的硝石硫磺,猜測有人搗鬼,等在暗處,就見李秀才麵帶笑意走了進來,一進來就尋找廢墟中的金銀器物。我們這才抓住了凶手!”
顧雲初擦了擦眼淚,竟是直接承認下來。
“大人乃是好官,有百姓愛戴,官氣護身,他們不敢進來,但我是人,所以才隻有我一個人來報官!”
公堂之外,李秀才她娘一聽,頓時就啐了一口。
“就算你是人,和狐狸混在一起的能是什麼好人。大人啊,這絕對是個妖女,她在血口噴人,故意要害我兒子的,你快把她給抓起來,還有那群可恨的狐狸,統統抓起來,全部處死!”
邊上的百姓也議論紛紛起來。
“是狐狸啊。”
“原來是因為狐狸作祟。”
普通人對於狐狸的看法總是負麵的,不是拋磚弄瓦,就是勾引男女,禍害人家家宅不寧。一瞬間。李秀才用那種極端手段想要殺死狐狸,也成了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顧雲初沒有理會那些聲音,而是含淚看向吳縣官。
“吳大人,您也覺得我是在說謊嗎?”
吳縣官高坐在公堂之上,清淩淩的眼神掃過台下的所有人,最後對上顧雲初的雙眼,從始至終,他都是板著臉一副威嚴的模樣,哪怕聽到妖狐之事,也沒有動搖半分。
他沒有回答顧雲初的話,而是問道。
“既是妖狐,為何南家狐狸已經抓到了李秀才,卻沒有殺了他?”
反而是來報官。狐狸報官,這可真是一樁奇事了。
顧雲初深深的看向吳縣官。
“因為南家的狐狸都是老實本分的狐狸,從未害過人,為了養活一大家子,家中的狐狸每日起早貪黑的在山中采集草藥山珍,一家上百口吃穿用度,花費巨大,攢了好些時候,才攢下一筆金銀,想著換個更好的住處,於是找上李秀才,租他那荒廢的園子,給出每年一百兩黃金,這少嗎?”
林狗驚得顧不得在公堂,直接驚叫出聲。
“一百兩黃金?”
其餘看熱鬨的百姓也倒吸一口涼氣。
那可是一百兩黃金的,還是每年一百兩。一個荒廢的園子哪值得上這個價!
顧雲初隨後側頭看向林狗幾個大林村人。
“隨後南家每日安分的待在園子裡,修建房屋,安爐砌灶。這些日子,敢問大林村哪家那戶受了狐狸禍害了?”
幾人麵麵相覷,都搖了搖頭。
李秀才立刻道。
“狐狸狡猾,誰知道你們暗地裡乾了什麼勾當!”
“肅靜!”
吳縣官皺眉看向插嘴的李秀才。
“等她說完,你再辯駁。本官自有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