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 / 2)

餘綺芳頭上的傷口又養了幾天,差不多好全了,家人鬆了口,外出不再限製她。於是央著三哥帶她過江去集古村玩,沅沅、潮生還有潤生三個想外公、外婆了,鬨著要一起去。

玉春江上的跨江大橋年久失修已經沒法通行,來去江兩岸得靠擺渡,餘家有自己的小船,平時停在家門外寬闊的水麵上,外出解開繩索劃起來就走,綺芳笑稱,這是水上自行車。

龍城的城門可以水陸兩棲通行,供小船出入的城門洞高丈餘許,出了城門洞再往前劃五百米就進入玉春江的主水道,過了清明,玉春江進入豐水期,他們出來的早,江水映著朝陽,金晃晃一片。

潤生撅起屁股,小手去勾江水,嘴裡大聲念叨:“撈金子,撈金子。”

“金子”嘩啦啦從手指縫溜走,小手對著太陽照呀照,“欸?怎麼沒了?”

綺芳忙護住他彆一頭栽到水裡,還要看著潮生和沅沅兩個要跟著玩水的,一時手忙腳亂,連風景都忘了看。

好不容易把三個小家夥安撫住,見三哥已經劃過江,小船正路過一片荷塘,人坐在船上,視野跟荷葉齊平,真正體會了一回“接天蓮葉無窮碧。”

“三哥,停一下,我摘點荷葉。”荷葉可是好東西,荷葉飯,荷葉魚,曬乾了還可以泡茶、做湯,都能派上用場。

滿足地摘了一大捧荷葉,又摘了幾個給沅沅三個扣在腦袋上,頂著荷葉的小童自以為彆人看不見,蓋住眼睛裝植物,“姑姑,你看不見我。”

“哎呦,是誰把我們潮生變成跟荷花精了?”

“沅沅也是荷花精。”小丫頭不甘落後。

“姑姑,姑姑,我是……是蓮藕精。”潤生看著自己藕節般的小胳膊,真就這麼認為的。

一路嘻嘻哈哈,轉過一道河灣,眼前忽現壯觀的巨缸群,黑黝黝的粗壯缸身,整齊地排列在河岸邊空闊的場地上。

餘淩峰想到妹妹記憶不全,耐心地給綺芳普及家族釀製醬料的過程,“我們家醬油用的是唐方,選質量最好的黑豆釀造,程序最繁瑣,最關鍵的頭七天發酵期,溫度必須控製在四十度,這樣發酵過後的豆

子才能保證最好的營養和口感。所以前段時間最累,這個季節溫度低,不能斷火,一直得有人看著,現在豆子已經加粗鹽封缸,等雨季過了,就可以曬醬了。”

見妹妹聽得認真,又接著補充,道:“咱們家作坊以前在城裡,醬園貼著城牆也在南岸,可惜都不在了。早先就爺爺和奶奶的戶口重新遷回城裡,我們其他人戶口沒挪動,方便承包土地,這片河灘就是我們家承包下來的,作坊和曬場都在一起。

你可彆小看了這裡。曬醬的場地要具備“日曬夜露”的條件,光照要充分,夜晚水汽重新彙集,能讓豆子中的營養充分分解,才好出極品醬油。這片灘塗地兩樣都占了,現在家裡沒錢,等以後有了錢,我們把周邊剩下的土地都承包下來,醬缸連成排,那場麵才壯觀呢。”

傳統釀造技藝讓綺芳頗感好奇,對家族的產業多了份與有榮焉,指著粗陶缸問道:“這個缸這麼大,是特製的吧?”

餘淩峰遺憾地搖頭,“咱們家以前的那才是特彆燒製的醬缸,缸的質地也影響醬油的質量,可惜連著咱們家作坊一起都被人砸了,現在能做醬缸的老手藝人沒剩幾個,二哥前些天找到一個,但是活慢,燒好我們需要的醬缸,不知道要多少年。”

現在這片醬園綺芳看起來已經很大了,但在餘淩峰眼中還夠不上規模,綺芳能想象在餘家鼎盛時期,醬園會是何等樣貌。

正說著話,沅沅眼尖,看見一帶著竹帽的高壯身影,一把掀開蓋頭的荷葉,握住荷葉梗衝岸邊使勁搖動,“外公。”

親弟弟潤生跟著喊,“外公。”

二哥的兒子潮生則叫,“大外公。”

堂姐妹嫁給親兄弟,也是一段佳話。季家世代居住在集古村,出產的水稻和豆子專供餘家,餘家厚道,豐年不降收購價,災年也多有幫扶,數代人交往下來,感情親似一家。

當初餘家落了難,本家都避得遠遠的,生怕遭牽連,是做村支書的沅沅外公仗義幫扶,暗中籌謀將餘家一大家人安置在集古村,餘家才暫時有了落腳地,躲過當年的風雨,感念季家危難時刻的幫助,周蓮漪做主,小輩湊成兩對,兩家自此親上加親。

季大伯是個

精明能乾的中年大叔,見到綺芳麵露慈愛,“芳芳遭了這一場大罪,瘦了一大圈,你大伯母在家裡殺雞呢,要給你補身體,一定要多吃點。”

“那我中午要吃兩碗飯。”都是自家人,綺芳也不客氣。

“走嘍,回家去。”季大伯嗬嗬一笑,把潤生架在脖子上,又撈起沅沅和潮生一左一右抱在懷裡,帶頭往家裡走。

集古村的房屋修建得雖然沒有龍城的房子那麼講究,也是一水的白牆灰瓦,掩映在池塘稻田中,彆有一番鄉野風趣。

季大伯的家格外大,坐落在一處緩坡上,院子裡已經有人在忙碌,大哥和二哥兩口子昨天沒回家,老抽急著封瓶,包裝後就要給省城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