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1 / 2)

兩人徹談至深夜,才各自回家睡去。第二天一早,小金又出現在餘家門外。

綺芳邊打哈欠邊去開門,無奈瞪著來人,“你一共才睡了幾個小時,怎麼又來了?”

今天的金鐮侃看起來明顯有些不同,跟外表穿著無關,如果說以前的小金是個人形製冷機,那麼今早出現在餘家門外的青年人雖然還沒達到散熱的程度,但綺芳敏感地發現他那雙黑眼睛已經帶上了和煦的暖意。

是因為《酒經》嗎?

“不是來找你的。”金鐮侃邁步進院,見周蓮漪端著搪瓷洗臉盆出來,快走兩步,接過沉甸甸的臉盆,幫忙把水倒掉後,對老人家提出邀請:“周奶奶,趁著早晨人少,你們全家都去我那裡看看《酒經》吧。”

家裡人聞聲都出了屋子,隻有餘友漁因為旺盛的好奇心,對這本奇書有點心動,其餘人臉色沒什麼變化,把目光對準了周蓮漪,聽您的,您讓去就去,不讓去就不去。

周蓮漪連考慮都沒考慮,直接否決,“小金,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東西我們不看。那東西價值在那,既然找回來了,你就下點苦功夫,把它研究透徹。”親近感的拿捏,老太太心裡有一杆稱,關係好歸關係好,但涉及家族最最核心的機密,他們還是要避嫌。

餘友漁想想也是,《酒經》什麼的無聊得很,哪有他的仇英可愛。

金鐮侃被拒絕,神色帶點局促,“沒有你們幫忙保存,東西我永遠都尋不回來,再說釀酒我是門外漢,從來沒上手實踐過,還想著去你們家醬園先觀摩學習下釀醋,攢攢經驗,你們不去看《酒經》,我真不好意思開口提這事。”

“你這孩子,感情還打著機密換機密的主意,”周蓮漪搖頭輕笑,“那也是你吃虧,我們餘家的釀醋手藝是多年傳下來的老技法,沒什麼需要保密的,你想學習,我們自然歡迎,正好最近缺人手,你去還能幫我們的忙。”

想了想,老人拉過綺芳的手,對金鐮侃道:“知道你麵皮薄,不願意欠人情,這樣吧,正好綺芳一會也要去你那邊,讓她作為我們家的代表,去看看你金家的傳家寶吧。”

怎麼還有我的事?綺芳

沒來得及拒絕,就被三哥推到門外,門縫擠出三哥的腦袋,玩笑道:“好好看,最好一字不差地給背下來。”

綺芳無奈,對金鐮侃說:“我真可以不看。”

結果某人不高興了,“讓你看你就得看,不看也要強按著你看。”

綺芳:行吧。

綺芳兩人回來時,肉鋪門外已經掛上牌子,“店主有事,晚一小時開門”。人都在後院,就差洗手焚香,眼巴巴等著金鐮侃回來。

金鐮侃快速上樓,捧著小盒子下來,三虎第四遍確認,“哥,我們又不姓金,真能看嗎?”

把金鐮侃問煩了,不就是個帶字的東西嗎,怎麼還變成洪水猛獸,人人避之了?“你不想看就去賣肉去。”

“嘿嘿,看,當然要看了,我可好奇裡麵寫啥了。”

手裡這三分之一份《酒經》金鐮侃原本就沒想瞞著大家,舊時代為了將東西永久保留在嫡支,傳大不傳小,傳男不傳女,這種做法無可厚非。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像綺芳相信法律會逐步健全,他認為將來肯定會有更好的辦法保護核心技術機密。

身邊都是親兄弟,這麼多年為了找到它出了這麼多力,給大家看看是應該的。

把盒子裡東西展開之後,規格跟教科書一般大小,材質很特彆,又軟又滑,密封盒子的膠泥隔絕了氧氣,書頁上並沒有受氧化的斑點,綺芳對這些沒有研究,猜測裡麵應該有金屬成分,劉雙誌小心摸了摸,說裡麵絕對有鋁,所以才輕便抗氧化。

金鐮侃解釋說,他小時候從家人口中得知,最初的版本的紙張沒有經得起時間的考驗,這個版本是金家費了好大心血,才尋來最適合材料謄寫的唯一一份,作為永久收藏之用。按以前的技術水平,不知道金家費了多少心力,才研究出了這種承載《酒經》的方式。

其實形式不重要,關鍵是裡麵的內容,這就像廚藝世家珍藏的秘方,世間唯此一份,是立家的根本。

隨著金鐮侃翻開封皮,眾人視線聚焦在內頁被用細細的雕筆刀鐫刻的方正楷書上麵。

金鐮侃很幸運,金爺爺交給餘家保存的這三分之一,正是書的第一部分,封麵翻開之後露出的第一頁是豎體排布的目錄,像綺芳熟悉

的刑法條文一樣,這一部分相當於條文的總則,從酒壇的製作講起,到釀酒材料的甄選,製作酒曲的要點,釀酒的時節等等不一而足。

綺芳的對古言還算擅長,越往下看越是崇拜創作這部《酒經》的奇人,從開壇的準備開始,這不光講的是釀酒,甚至有種哲思在裡麵,順應天時,應季而為,頗有股老莊的意味。

種種傳統技藝,研究到高深之處,道韻蘊含其中。

如果從功利角度看,目錄裡《酒經》最有價值的是第二部分,有二八一十六個酒方,讓兄弟幾個捶胸頓足的是,講完總則,他們手裡這份就完事了,最想看的酒方還不知道在哪呢?

小五擠了擠蚊香眼,“這文言文也看不懂啊?誰給翻譯一下?這釣詩鉤是什麼?歡伯、香蟻、狂藥又是什麼?”

綺芳觀察眾人表情,金鐮侃臉上看不出,劉雙誌還好點,其餘人全都眼冒圈圈,感情這幾個真是在看熱鬨,頭疼道:“那都是酒的不同叫法。”

光一個酒就有這麼多種叫法,三虎不明覺厲,一臉崇敬,“這真是一本天書啊!”

綺芳笑,“你看不懂可不就是天書。”

不像那幾個,金鐮侃雖然沒有親手實踐過釀酒,但相關的書籍沒少收集,相關的理論了解得也不少,沒有酒方雖然遺憾,但手裡這第一部分如果研究透了,會對將來上手釀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用,這就相當於大師的基本功,他必須多實踐,邊學習,邊揣摩手裡這本書。

對幾兄弟說道:“綺芳家要開壇釀醋,我們接下來一段時間都過去跟著好好學學。”

劉雙誌凝眉,“去醬園學釀醋,佘家那邊咱們不管了?”

幾個小夥子被文言文折磨得夠嗆,很快對《酒經》失了興趣,這東西就是看個熱鬨,還是跟人鬥有意思,這會全都轉移了注意力,等著金鐮侃的回答。

小金不緊不慢地收拾好桌麵攤開的《酒經》,小心翼翼放回盒子,哼了一聲,道:“我早前說過,龍城不缺有心人,我的身份能瞞這麼久已經超出了早前的預期,我有預感,快要公開了。這裡是三家的大本營,佘家的族人尤其多,身份公開,以後辦事就不會像先前那麼方便。”

抬頭吩

咐小四,“你給那人遞消息,讓他這段時間小心點。彆被當釘子拔.出來。”

三虎一臉不解,“哥,躲出去是能少些麻煩,可咱還得接著跟他們乾哪,不看佘家人吃癟,我飯都少吃兩碗。”

金鐮侃自從昨天晚上跟綺芳深度溝通過,覺得綺芳得了周蓮漪的衣缽,能力不差,對綺芳道:“你幫我給這傻小子解解惑。”

其實小金的思路不難猜,原先玩燈下黑,敵在明,我在暗,適合主動出擊,如果身份暴露,場上形勢勢均力敵,尤其佘家還占據主場之便,主動出擊就不合適,想到這裡,綺芳臉上笑容綻放,“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再動。”

“這都用上戰術了。”小五佩服地翹了翹大拇指,未來嫂子就是厲害。

果然懂他,金鐮侃勾唇讚許,“身份公開也不是沒有壞處,三虎你早前不是提過,如果知道我這個唯一的金家後人還在人世,說不定有人會把東西主動送還給我,那我們就等著看看。”

綺芳暗自搖頭,按照書中軌跡是佘慶豐得了東西,不會有人主動送盒子上門,金鐮侃幾人的期待注定落空。

*****

小金料得很準,幾天後吃完晚飯,佘福貴的堂弟來家裡拜訪,灌了一碗涼茶,抹抹嘴閒話道:“大哥,建國,這些天咱們龍城最大的新聞你們都聽說了吧?”

佘福貴眼皮低垂,隻點點頭,沒開口說話,看起來有點精神不濟的樣子。

雖然經老吳頭調理過後,惡鬼纏身的感覺沒了,但人到底是老了,端午過後連翻衝擊,身體禁不住折騰,再加上老二還在看守所,這段時間費勁心機,把多年的關係都用上了,倒黴撞槍口上,想輕判絕對不可能,一想起這些糟心事,就胸悶氣短,身體大不如前,懶得應付聒噪的堂弟。

那堂弟是個包打聽和快嘴子,是帶著消息來的,早就憋不住了,“大哥,當年我也在現場,手電筒照著,一個個數著他們沉下去的箱子,整整八個,真他媽的運氣,箱子叫餘家一個不少全給弄了回來。大哥你家底厚,不在乎那點東西,起初我還真想著去撈箱子來著,咱們雖然搶了些他們的家當,誰知道餘家還有沒有藏起來的金子?現在後悔死了。”

說得太直白,作為已經“漂白”之人,現在最聽不得這樣的話,佘福貴皺了眉,佘建國不耐煩地催道:“三叔,說這些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能再去餘家搶第二次,你今晚過來到底什麼事?”

被喊三叔的老頭在心裡罵,脫掉這層皮,你跟我一個德行,裝什麼裝?麵上還要裝作不在意,“我要說的當然不是這個,餘家跟狀元街肉鋪走得近,你們知道不?說是老板跟餘澤湃老婆的娘家是遠親,那老板高高瘦瘦很少出麵,每次去買肉多是那個又黑又壯的小夥子在前麵招呼客人,昨天半夜睡到一半我猛地醒了,你們猜我突然想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