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宋引玉嘗到了什麼叫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那大夫的話真不是嚇她的,差點半條命都給折騰地沒了,直接讓宋引玉對痛經產生了強烈的陰影。
到了第二天,宋引玉症狀加重。
除了腰腹持續疼痛,身上使不上勁兒,她開始四肢關節疼痛,胸,部脹疼,嚴重時還有出現低燒。
大夫開的藥沒起什麼作用,宋引玉難受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莊大夫是被連夜請來,休整一晚上,大早上的,人還沒睡醒,就被抓去給宋引玉看病了。
宋引玉的身體是他一手調理的,現在的情況他早有預料。
隻是讓莊大夫意外的是她的身體居然好得這麼快。
莊大夫號脈過後,對文安村大夫開的藥方進行了刪減,又重新新添了幾味藥。
他囑咐了這段時日的需忌口的,並開了一道藥膳,讓人晚膳時煮給她吃。
不過他也言明,這隻能稍微緩解症狀,讓她好受一點。
想要完全如常人一樣,短期內是不可能的。
而且藥有三分毒,依宋引玉目前的身子不能多吃。
等月事過後,他會再開一道藥膳慢慢給她調理。
不過看屋裡上到主子,下到丫頭個個如臨大敵,連素來內斂穩重的謝大人都眉頭緊鎖,麵沉如水的樣子。
莊大夫忍不住寬慰了兩句,道這原就是好事,雖然現在受些罪,但就長久而言,於宋引玉是大有裨益。
經他這麼一說,謝臨安的臉色並未好看多少,隻是屋內那股子壓抑之感驟消。
祭祖過後,當天下午其實就該折返的,隻是念及宋引玉現在不宜挪動,就暫時在文安村住下了。
謝老夫人來看過宋引玉一次後,倒是在第二日和謝老大人回京去了。
她留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若回京命人采買些需用的補品送來。
謝氏其他的族人自是聽說了宋引玉身子不大好一事,就不知道是什麼病。
有人來宅子想看望她,不過均被謝臨安給擋回去了。
眾人吃過一次閉門羹後,知道是見不到人了。
府裡原本也離不得人,便都匆匆走了。
隻是在那日過後,宋引玉就陸陸續續收到了不少補品,補藥。
當然送最多的是謝老夫人,其餘的則是謝家那些伯嬸們送的。
這幾日宋引玉實在是不好過,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稍微動一下她都怕側漏弄臟衣服和被褥。
宋引玉都快被整抑鬱了。
而且她一點都不喜歡喝藥,她覺得自己都快成藥罐子了。
誰能相信上輩子她健康得一年到頭都進不了一次醫院。
來這之後,就感覺藥沒斷過,喝得宋引玉自己聞自己都像是一股子的藥味。
更讓她尷尬的是,她不知道什麼居然養成了一個臭毛病。
一難受就想讓謝臨安陪著,就要他待在身邊。
一個回神要是發現人不在了,宋引玉就瞅著屋裡的丫頭。
不說話,就那麼看著,神思恍惚,偶爾還要流眼淚。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麼大委屈,離不得人。
幸而謝臨安為人脾氣好,最後被磨得沒法子了,隻能每日拿上一本書坐在屋內給她念書,前兩日還手把手給她喂藥。
阿月和阿星她們背後難得嚼了一下宋引玉的牙根子。
說也就大人慣著夫人了,換了旁人,誰能做到這份上。
事後整得宋引玉自己想起那些事自己都沒眼看。
她十分拒絕承認那個人是她,那麼黏糊糊,又作又矯情的人怎麼可能是她?
宋引玉一直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起來得來神。
但依然沒什麼精氣神,走沒兩步,就受不了。
倒不是痛,就是全身沒力,酸得很,腰也跟使不上勁一樣。
她這次月事是整整拖了八天才徹底沒了。
彆看那八天她這不好,那不好的。
可月事一過宋引玉很快就恢複了元氣。
隻是好了以後的宋引玉一看謝臨安就彆扭,覺得難為情。
他們回京那天,明明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可宋引玉從出發開始,就硬是扒著車窗朝外看風景,不敢回頭看一眼謝臨安。
在宋引玉這番糾結害臊又彆扭的心情下,他們踏上了回京的路。
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官道上,謝臨安倒是不知道她小姑娘心思,他看著宋引玉小臉都被風吹紅了,便撿起一旁的書道:
“可要我給你念書聽?”
宋引玉一聽這話,前幾日的事情驀地躥入腦子裡,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羞恥心一下子又起來了。
她臉漲得通紅,死死咬住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謝臨安在背後隻能看見她紅透的耳廓,他以為冷風吹的,便起身將披風披在她身上,道:
“風大小心著涼,把簾子放下吧。”
宋引玉沒吭聲,梗著脖子繼續瞪著外麵,隻是在謝臨安靠近時,她臉紅得更厲害了。
她扒著車窗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宋引玉詭異地發現。
剛剛謝臨安給她披披風時,她心裡好似被什麼東西給蟄了一下。
又癢又酥,很奇怪的感覺。
她不自覺回頭看了他一眼。
宋引玉以為謝臨安現在是在看書,所以毫無防備下,這一眼直接瞧進了他的眼裡。
她直接呆立在了原地。
謝臨安的長相是偏清冷的,唯有那雙眼睛,有著綺麗穠豔之色,占儘無雙風流。
隻是這雙眼對著她是,慣常都是帶笑溫和的。
然而像這般在他猝不及防之下看去時,很輕易地宋引玉就捕捉到了那雙糅雜著豔色的清冷眸子。
十分矛盾,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宋引玉一時間竟是看得入了迷。
“窈奴?”
謝臨安喚了她一聲。
宋引玉被驟然驚醒,她慌亂地轉過身體,臉直紅到了脖子,比剛剛更甚。
明明已經看了這麼久的一張臉,可宋引玉還是輕而易舉地被蠱惑了。
“窈奴,可是,我有何不妥?”
背後傳來謝臨安遲疑的聲音。
宋引玉粗著嗓子狼狽地說:
“沒有,你很好。”
謝臨安皺了皺眉,但見宋引玉不肯深言的樣子,他也就沒再多問。
宋引玉鬆了一口氣。
其實今日一點都不冷,天上掛著太陽。
冬日暖陽最是舒服,縱使一點微風,也不會覺得凍人。
天氣是真的回暖了。
宋引玉感受背後之人,心裡油然而生的是一種依賴和安寧之感。
好似有這個人在,便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宋引玉忽然一怔,什麼時候謝臨安竟是讓她產生了這麼濃重的安全感和依賴感了?
驚覺事情走向不對勁宋引玉陷入了苦思,她將人相處的所有事情都從記憶裡拉了出來,一遍一遍回看。
然而結果卻是令人驚異又理所當然。
因為在她的記憶裡謝臨安對她就沒有不好過,真正的一點錯都挑不出來。
他對她關懷備至,溫柔寬宥,事事依從。
時下對女子雖沒有前朝的那麼苛刻,但大環境下還是造就了女子地位比男子低。
一個女子很難在這個時代感受到應有的尊重。
可是作為宋引玉來自一個男女平等的時代,在這裡沒感受到男尊女卑的不適感。
隻有從內心深處尊重一個人,才會有這種感覺。
以往宋引玉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些細節。
可是如今越往深想,她越是驚異,心裡甚至難以克製地翻湧起了異樣。
如果一個人,關切你,維護你,包容你,尊重你,那你會如何?
她會喜歡上他!
這個念頭一起,宋引玉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是的,她喜歡上謝臨安了,她徹底從媽粉變質了。
這個念頭甫一出現,宋引玉心臟開始狂跳。
止不住地跳,好像她的耳朵裡隻能聽見這個聲兒了,其他人和事通通遠離。
唯有狂跳的心臟和身後之人的強烈存在感占據了她全部思維。
這下還有什麼想不通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在病中,覺得難受時,她才想謝臨安陪在她身邊。
如果不是喜歡一個人的話,怎麼會有深深地依戀?
在終於認識到她對謝臨安是什麼感情以後,宋引玉由內產生了強烈的興奮感。
但很快,宋引玉就冷靜了下來。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事?她上輩子就沒談過戀愛,早戀都沒早戀過。
他們一家人拿她當寶貝,在她青春時期對她嚴防死守,生怕會有壞小子拐著她走上彎路。
一直到大學,他們都沒鬆口過。
她爸還產生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想讓她一輩子不嫁人,留在家裡由他們養著。
不過後來被媽媽和奶奶他們聯手鎮壓了。
所以一丁點這方麵經驗都沒有的宋引玉真的慌了。
恰在這時又一件事棘手的事讓她想起了。
謝臨安喜歡的人是惠妃啊?他心裡放不下的人就是她。
這件事沒有人比宋引玉更清楚。
或許這份感情沒有那麼濃烈,但至少惠妃是在他心裡占了一席之地的。
那她現在要乾嘛?是把人搶過來?還是把人搶過來?
可要是她搶不來怎麼辦?她做出出格的事,謝臨安會不會不高興?
會不會演變成另一場巧取豪奪的虐戀情深?她會不會變成狗皇帝那種神經病?
宋引玉被自己的腦補嚇到了,麵容變得呆滯起來。
不過須臾,宋引玉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她好像走進死胡同了,宋引玉差點沒繃住當場就想哭死了。
太難受了,難道這就是人家說的暗戀?
打死宋引玉,她也沒想到她人生中第一次情竇初開,會遇上這麼高難度的事。
暗戀上一個心裡有其他人的男子。
宋引玉突然覺得眼前一灰,對所有事都產生了悲觀的想法。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整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
光是從背影都能看出她此刻心裡的不平靜和難過。
謝臨安捏著書眉目間染上不解,他看得出來宋引玉此刻心情似是很不好。
他抿緊了唇,躊躇了一會兒道:
“你若是喜歡郊外,等開春了,我陪你出來踏青可好?”
宋引玉很精準地捕捉到了他的話,扁扁唇,她垂下鴉羽般的睫,心裡悶悶地想。
她不想踏青。
看她不說話,謝臨安試探地出手把人輕輕拉過來,然後將窗簾放下。
這段時日宋引玉的情緒變得很快,謝臨安已經適應了不少。
看著垂頭不語地小姑娘,他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地開了口:
“窈奴,可是哪裡不舒服?”
宋引玉沒吭聲,也沒動一下。
謝臨安很少見宋引玉這樣,之前若是不開心了,都會直言。
她這樣不言不語地,反倒讓謝臨安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