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2 / 2)

“殺人呀!!我妹兒才幾歲,曉得個什麼,你們這樣脫光了衣服吊起來打!!你們這是封建大家長迫害晚輩啊!!你們這是要搞私刑反天呀!!!我豁出去不要了也要舉報你們,大家都彆想有好日子過!!我要去省城裡找我媽,叫她知道自己女兒在家裡不被當人看啊!!!”

王春枝年紀雖輕,撒潑罵人扯頭發撕胯卻是村裡的頭一號。她非常聰明,沒讀過什麼書,卻能自己學著認得不少字,那些扣帽子的罪名背得一套比一套溜,偶爾混著說錯了也不在乎,震懾力在就可以了。

程冬至完全看傻眼了,這轉變也太驚人了!還是剛剛那個漂亮氣質小姐姐嗎?

王春枝說著就要衝出房去舉報,幾個女人慌忙上去按住披頭散發的王春枝,好言好語,直到保證下次不打了,並且晚上給冬枝吃一個雜合麵餅子才算作罷。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失算,她們都以為王春枝在地裡雙搶分不開身,想趁著她不在的時候給冬枝一個下馬威,打壓服她,以後不怕她在她姐麵前告黑狀。沒想到,王春枝居然殺了個回馬槍,回家得這麼早。

若是彆的孫女兒鬨事王老太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可這個王春枝,她很是有點忌諱!

這個丫頭出了名的毒蠍子,眼裡沒個長輩親人,心眼兒和菜籽兒一樣少說有一萬個,一不留神就上她的套。

王老太當然不至於被這樣一個丫頭給吃定了,可也不願意輕易招惹她。這個春枝兒,犯起倔來比驢還惡還犟,被她這麼一舉報,就算大隊裡不追究,他們王家人那還有臉出門嗎?

在王家,誰越會鬨騰誰就越不容易吃虧,這年頭不怕閉眼的菩薩,隻怕睜眼的金剛!

王春枝見好就收,一個打滾從地上爬起來,若無其事抹了抹臉抱起了程冬至:“走,回咱們房去,姐給你做了新鞋子,你試試!”

她走後,房裡的四個人齊齊鬆了一口氣,麵麵相覷,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王春枝住著的是一間小半房,原先是放化肥農具的,現在這些都是隊裡的公產,騰出了不少位置,這小半房瞬間變成了王家數一數二的頭號好閨房,可沒人敢打主意,誰要是多看一眼說句有的沒的,王春枝能坐在門檻從早上罵到晚上不帶重樣的,回句重點兒的就要乾架。

程冬至一臉懵逼地坐在了炕上,雖然身上還疼著,可她的感覺像是從地獄到了天堂。

剛才那間房比這裡大得多,采光和家具什麼的也好得多,可就透著一股邋遢,味兒也不怎麼好聞。

這裡就不一樣了,收拾得整潔利落一塵不染,還帶著點小姐姐身上的芬芳氣息。

王春枝反鎖上門,找出一件乾淨老布褂子給程冬至穿上了,嘴裡還喃喃著:“畜牲婆娘,把我妹兒打成這樣,看我下次怎麼弄死你們!”

老布比較軟,接觸肌膚也不會那麼疼,這也是王春枝的細心之處。

程冬至滿心感激,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隻能試探著喊了句:“姐……”

王春枝的眼淚又出來了,隻是這次不是做戲,而是發自內心的眼淚:“妹兒,我聽說你把腦袋摔壞啦?以前的事情,都還記得不?”

省城那邊在送王冬枝回來之前,早就隨著每個月一次的“孝敬”打了電報,消息比人回來得更早。

程冬至搖搖頭。

王春枝咬牙切齒:“不記得也好,不然這家裡的日子你過不下去!你隻要記得我是你大姐,其他都是畜牲,就行了!”

程冬至差點笑出聲,可硬生生忍住了。

她從邊上脫下來的衣服口袋裡“掏”出了兩塊壓縮餅乾,獻寶似的遞給王春枝:“姐,你吃!”

她不敢拿太多,怕不對勁。其他的東西沒過明路,隻能以後想辦法慢慢弄出來了。

王春枝哭得更凶了:“我妹兒就是這麼心善改不了,腦袋壞了不認得人了,還知道偷偷給我留吃的。虧你小小人兒怎麼知道藏東西,打成這樣也沒被那幾個婆娘搜走……”

壓縮餅乾實在是太珍貴,王春枝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包好了藏在了地磚的窟窿洞裡。晚間,姐妹倆一邊細細嚼著雜合麵餅子,一邊低聲說這些這家裡的事情。

也是這個時候,程冬至才大概了解到了自己新身份的家庭背景。

王春枝是她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妹,其他同輩兒都是堂的。她們的父親在這家裡排老三,原名王有德,參軍後改名王衛國,現在在部隊裡當排長。

至於她們的母親劉金玲,那可是個厲害人物。

王老太是個吃媳婦不吐媳婦皮的惡婆婆,王衛國又是個愚孝的,父母說什麼是什麼。按理說這樣的家庭做媳婦的日子都不好過,可她卻能遊刃有餘過得怪滋潤,後來又不知道怎麼盤弄的,居然在省城裡找了一份令人豔羨的工作,偶爾放假回來一次,那都是在王家橫著走。

沒辦法,誰讓她的工作是在光榮大院裡當保姆呢?那可就是城裡人了呀。

在斷尾村裡去縣城裡工作的人都很少值得敬佩,更何況是大城市,省會!

工資高,補貼多,路子廣,還認識了許多其他人家的保姆小姐妹們,在斷尾村可以算得上頭一號有能耐的人物。這麼困難的年月,彆人飯都吃不飽了,她竟然還能托人送回家二兩紅糖,惹得左鄰右舍羨慕無比。

不僅如此,劉金玲還有一顆愛學習的心,不但掃了盲,還學會了讀書看報,說起文明進步的話來那是一套一套的,沒人不叫個好。彆說王家人不敢當著她麵說太難聽的,就連大隊裡的乾部們也要給她幾分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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