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枝揭開鍋蓋,撲鼻的香氣騰騰而起,香得程冬至幾乎要坐倒在地上。
“快,去看看窗戶關緊了沒有,拿抹布把門縫兒也堵上。”王春枝吩咐。
程冬至慌忙跑去照辦,仔細檢查了一圈確認味兒不會飄出去後,才樂顛顛地回到灶台前。
王春枝手腳麻利地削了兩個土豆的皮,切成塊兒丟進了鍋裡。土豆是隊裡發的,作為沒有工飯的補償,正好一起丟進鍋裡增加燉煮的分量。
程冬至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燉煮的大腸,正覺得新鮮呢,忽然看見大姐從甕裡撈出鹹菜,洗了洗又切成段丟進鍋裡。
“姐!”程冬至下意識喊了出來。
“怎麼?”
“沒事……”
晚了,放都放了。
她有些沮喪,大姐怎麼做什麼都喜歡放鹹菜啊,這燉煮大腸裡放鹹菜會不會味道很怪?
王春枝並不知道程冬至內心的絕望,興致勃勃地用筷子把鍋裡的大腸夾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雪白的腸在鍋裡翻滾著,吸收了土豆澱粉的水變得粘稠泛白,原本黑黃的鹹菜在吸收了燉煮汁與油水後漸漸舒展成了墨綠的顏色,與腸相互輝映著,倒也好看。
程冬至抽動鼻尖,噫?味道似乎還不錯,沒有想象的那麼黑暗料理。
燉煮做好了,王春枝先是盛了滿滿一碗給太婆,然後盛給程冬至,最後才是給自己盛,盛完了立即把鍋蓋嚴嚴實實地蓋好了。
剛出鍋還很燙,程冬至隻好一邊吹,一邊深深地嗅著碗中傳來的香味兒。
久不嘗肉味,程冬至被燉煮的香氣勾引得來不及等涼,急匆匆地就夾了一塊雪白的肥腸送進嘴裡。
儘管有些燙舌頭,可程冬至還是猛地睜大了雙眼,太好吃了!
一點腥味都沒有,反而帶著之前神秘調料的恰到好處微辣與辛香,再加上大腸本身軟滑濃鬱的口感,讓人恨不得把舌頭也給吃下去。
鹹菜的存在也是畫龍點睛的一筆,不僅大大解了腸原本該有的膩,並且在吸收了油脂後在嘴裡蓬蓬的極為爽口。咬一口燜煮得粉粉的土豆,再喝一口香濃的湯水,程冬至捧著碗幾乎抬不起臉來,渾身的毛孔都在叫嚷著兩個字——痛快!
豬下水一直是非常受歡迎的東西,不僅價格比肉要便宜許多,吃起來也是一樣的富有油水和滿足感,還有些額外的彈牙與筋道,有些偏好這一口的人寧可不吃肉也要買下水回家。
王春枝的做法是斷尾村以及附近一帶的特色,這邊的人很少像外麵那樣拿濃油赤醬把下水給鹵了下酒,大多是混煮著加些麵和鹹菜,這樣不僅味道好,全家人也可以大大地嘗些肉味解饞。
高愛國拿來的這副大腸差不多有三四斤,加上鹹菜土豆水什麼的足足有一大鍋,可對於她們來說不過是毛毛雨,很快就吃了個一乾二淨。
王春枝意猶未儘地舔完碗後,忽然想起高愛國塞給她的另外一個小包,忙去打開看,居然是些油炸花生米。
她有些哭笑不得,這個高愛國,送這種東西給她是要她下酒呢?糊裡糊塗的。
不過她很快就想到另一個用處,把花生米倒出來一些給妹兒和太婆吃後,重新裹緊了係起來,拎著到老隊長家去了。
老隊長也姓王,不過大家都習慣喊他作老隊長,因為他公正寬厚又正直,有什麼糾紛找他總能解決好,很少有人不服氣的。
王春枝摸黑敲門,裡麵傳來老隊長媳婦董阿婆的聲音:“誰呀?”
老隊長不收人一根草,他媳婦董阿婆卻是個心眼活絡的,年成好的時候就愛吃個花生瓜子的零嘴,如今戒了。她和王春枝很要好,兩人年齡差得多卻談得來,平常有點什麼事風裡雨裡幫忙不含糊,是個熱心實在人。
“是我,春枝兒。”王春枝把聲音壓得很低。
董阿婆開了門,王春枝把荷葉包交她手裡:“這是縣裡的高二傻給我送來的,我不愛吃這個,你拿去吃。”
董阿婆手一撚,又聞到了味兒,瞬間明白了是什麼東西,笑嘻嘻地說:“真是個傻小子,送年輕姑娘這種東西!你和他處對象啦?”
王春枝拍了她一下:“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這才哪到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