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義被這蒼勁有力的一巴掌打得幾乎忘記自己姓什麼,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後,慌忙解釋:“娘,我這不是話趕話對上了嗎!我絕對沒膽子罵您老人家,誰不知道我最孝順……唉喲!哎喲喂!!”
王老太壓根不聽王有義的狡辯,直接拿起手邊的東西瘋了一樣打王有義,王有義想躲卻被老四一家堵得無處可逃,最終被王老太一擊正中腦門,見紅倒下。
就這樣,老大一家四口除了秋枝以外另外三人都掛了彩,躺在炕上唉喲唉喲,而逃過一劫的秋枝也好不到哪去,老四夫婦的眼裡瞪的是她,嘴裡罵的是她,二蛋兒三蛋兒四蛋兒拳頭下打的也是她。
無論三個蛋兒把秋枝打得如何嚎哭,王老太都是漠然以對,絲毫不管。
本來就是個不值錢的丫頭片子,平時挨打她都不會管,何況這種時候?她沒上去也抽幾嘴巴子就不錯了。
王老太曆年的積蓄已經被程冬至給順走了,眼下還不到隊裡發錢糧的時候,如今她手裡的東西隻有從老四一家房裡搜出來的那些私房錢,連買幾十斤雜合麵都困難,隻能掏出五塊錢請村裡最能言善道的媒婆前去正式提親,順便求求對方高抬貴手,再把收東西的時限放寬鬆些。
然而那周銅牙非常不好對付,油鹽不進,軟硬不吃,說起話來更是一等一的難聽。媒婆跑斷了腿磨破了嘴,又受了一肚子氣,差點要退媒人錢不乾,還是王老太又忍痛拿出兩斤帶殼粗糧才算是安撫住了媒婆,才勉強完成了任務。
雜合麵是不用一次性全拿出來了,而是先給五十斤,剩下的部分和每個月的那十塊錢一道分期支付,一個月三十斤,直到付清為止。
媒婆還帶來了周銅牙的話:她已經仁至義儘做了最大的讓步,要是王家還想耍滑頭,這婚也彆結了,公社見!
王老太在家裡的炕上罵了一天一夜的周銅牙,然而毫無辦法,罵完後還是隻能請村裡人給三兒子夫婦打電報,讓他們倆想想辦法。
王衛國的反應很快,沒幾天就彙了三十塊錢和幾十斤的糧票回來,並附有一封信,無非是叫老人家不要太過於擔心,他會處理好此事,並讓大蛋兒吸取教訓以後重新做人,擔負起小家庭的責任等等。
劉金玲沒有寫信,而是直接寄了個包裹回來,包裹裡麵有件嶄新的的確良襯衫與幾雙尼龍絲襪,還有省會裡商店才能買到的護膚雪花膏,以及一盒包裝甚為高大上的“高級點心”,盒子上繪著金燦燦的秋收田野風光,以及生產這個點心的食品工廠名稱等字樣。
王老太和劉金玲既是死對頭,也是最了解對方的人,雖然劉金玲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可王老太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慌忙把這些東西全一股腦送去了周家。
周家收到這份定親禮後,瞬間轟動了整個周屯!
的確良襯衫可是連城裡人都夢寐以求難買到的,更何況是這樣嶄新時興的樣式?擠來周家看東西的人比什麼時候都要多和熱鬨。
更彆提其他幾樣東西了,隨便哪樣拿出來都足夠在村子裡吹噓好久。這一套重禮砸得周家的姑娘非常滿意,周銅牙麵上也有了光彩,不僅主動開口叫了王老太一聲老親家,還笑吟吟地給她倒了一碗水。
“這怎麼好意思,我們本來說有套棉的就很過得去了,怎麼還弄來的確良的呢?這可是拿著錢和布票都買不來的好東西呀,你們家的兒子兒媳就是有出息,這十裡八鄉的誰不羨慕你老人家,生了個這麼好的兒子,找了個這麼好的媳婦?”周銅牙和之前臭罵王老太時判若兩人,笑眯眯地恭維她。
王老太心想:好家夥,我生了個這麼好的兒子,找了個這麼好的媳婦,還不是便宜了你這個老東西?
在圍觀的人都散去後,周家關起了門,開始說真正要商量協商的話。
大概是這重禮起了作用,周銅牙連雜合麵都不那麼急切地要拿到手了,反而體恤起了王家的情況:“今年你們隊裡的情形也不好,一下子拿不出這麼老些雜合麵,乾脆等辦喜事那天再送過來,對外頭我們就說是聘禮。反正條子在我這裡,也不怕你們跑了是不是?以後既然做了親家,那就要經常走動,過去的事咱們就不提了,怎麼說都是實打實的親戚呀。”
王老太笑容滿麵;“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回到斷尾村後,王老太脫鞋上炕,盤腿靠牆,氣沉丹田地又開始了罵周銅牙,罵到激動時還紅了眼圈。
為什麼,因為她的心在滴血啊!
那麼好的的確良,那麼好的襪子和護膚膏,她的雪花兒還沒穿過用過呢!就被那個腫眼泡搶了先!
王雪花也怪委屈,她看到三嫂寄回來的包裹時,眼睛根本就黏在那襯衫上挪不開,要不是怕周家的人見怪她都想穿在身上試一試。
“娘,你叫三嫂照樣子再給我弄一套回來給我,憑啥侄媳婦有,我卻沒有?”王雪花也紅了眼圈。
王老太摟住王雪花,好生安慰:“不急,等這段時候過去了我再找她要。你三嫂也不容易,在那大院兒裡當保姆是簡單事情呐?”她難得說了句劉金玲的好話,完全是因為劉金玲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劉金玲寄包裹回斷尾村的時候,王春枝和程冬至都在場,自然也見到了裡麵的好東西。
王春枝看了幾眼,沒說什麼就回房休息了,程冬至看著大姐的背影,忽然有些替她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