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這種念頭就像燎原的一點星星之火, 尤其是在王家這種壓迫和偏心十分明顯的家庭裡。
如果大家都忍氣吞聲倒也罷了, 可一旦有人撕破臉主動提出了這個想法, 其他占不到便宜的人也會蠢蠢欲動, 明裡暗裡推動這件事。
王家的這一大家子,切切實實占到便宜的也就是王雪花一個人, 其他幾個寶貝蛋兒開的小灶都沒她多,所以鄧翠蘭喊出分家的口號後,除了王有孝沒這個想法,不在家裡的老三夫婦不知道這件事,老大一家和老四一家都私下裡嘀咕開了,討論的全是如何分家,怎麼樣分才不會吃虧。
王老太是一個很會危機公關的人, 晚飯的時候, 她破天荒煮了一鍋稠糊糊,做了兩簍子貼餅, 在飯桌上開始長篇大論地哭訴她當年是如何的含辛茹苦撫養大這麼些個兒子, 付出了多少心力血汗,如何不容易雲雲, 說到動情的地方,她甚至還落下了老淚, 把個王有孝也弄哭了。
王有義和王有才沒像老二那樣感激流涕,可他們也被王老太的話所感染, 想起了曾經母子間的溫馨片刻, 臉上有些發燒, 屁股也不□□穩。
在生下王雪花之前,王老太對幾個兒子也不算壞,畢竟是她在王家的根基和依仗,也是親生的孩子,傻子才會去虐待呢,一般母親該有的關心和責任她也沒落下。
再加上王老頭又是個三不管,對孩子們的關心很有限,這些事自然就落在了王老太身上,推也推不掉的。
王老太見氣氛開始轉變了,立即趁熱打鐵,悲悲戚戚地控訴:“你們一個個的,除了老二那都是當爹的人了,一把年紀了和雪花一個小孩子爭啥?就這麼一個嫡親老妹兒,你們做哥哥的不想著去疼疼她,咋就還鬨騰起來了呢?我和你們爹都這個歲數了,還能有幾年奔頭哇,到時候倆老不死腿一伸眼一閉,你們成家立業的我肯定放心得下,雪花兒咋辦,還能讓你們做哥哥的養著嗎?我現在逼著她讀書長出息,不也是為著以後不拖累你們啊!”
王春枝和程冬至默默地互相看了一眼,心裡對王老太的說辭佩服得五體投地,幾乎忍不住要伸出她們的大拇指。
這老太太真厲害,黑的說成白的,壓榨幾個兒子養老閨女的事情也能說得這麼光明正大,無理可挑。
鄧翠蘭本來在屋子裡不肯出來,一個人在炕桌上吃著王有才給她端過去的糊糊,聽到王老太巧舌如簧把事情輕描淡寫到這個地步後忍不住了,用力甩開門倚在牆邊兒冷笑:“娘,你這張嘴還真能說,我都差點被你給說哭了!我們這年紀了是不和雪花兒爭,可二蛋兒三蛋兒四蛋兒呢?二蛋兒自己讀不進去也就算了,憑啥就她這個不中用的能去念書,三蛋兒四蛋兒都不給試試?她一個做老姑的連侄子的飯碗也要搶,臭不要臉!”
王老太似乎早就料到了鄧翠蘭會發難這個,冷冷道:“本來我不想說這件事,就是怕你們藏不住話到處興頭,既然你這麼沉不住氣,那我還是索性告訴你們了。我是後奶見不得孫子們好哇?這不是衛國之前早早地和我透了風,說是要把家裡的侄子們弄去城裡做事嗎?他們幾個都有了這麼好的出處,還讀啥書?把錢留下來做幾身新衣裳,彆叫城裡人看不起倒是真的!”
鄧翠蘭心頭一跳,有些半信半疑,語氣也軟和了下來:“真的假的?該不是娘你編出來穩我們的?”
“對,是假的,全都是我這個老婆子編出來騙你們的!要分家你趕緊分,我還巴不得你們早點自己當家過日子去,彆老想著占老三一家的便宜!衛國他頭一年隻能弄倆人去城裡,你們一家子走了正好,省得為了這倆坑打得頭破血流,鬨得家裡不得安寧,我老婆子還想多過幾年安生日子呢!”王老太嗤之以鼻地冷笑著。
鄧翠蘭頓時沒了言語,也沒了主意。
她不清楚王老太的話語有幾分是真,可也不敢貿然繼續鬨事把家給分了,要是她說的是真的呢?
見震住了鄧翠蘭,王老太立即對上老大一家,大聲罵道:“老四一家委屈,那是他們不懂事眼皮子淺,以為我虧著他們家的倆寶貝蛋兒了,你們呢?全家就屬你們占便宜最多,跟著鬨啥鬨?全家飯都吃不起了,還給你娶上了這麼個敗家媳婦兒,她那彩禮夠雪花兒上多少年的學你們心裡頭沒點數啊?要分家,行!把彩禮錢全部給我還回來,你們愛咋分咋分!這個家我早就不愛當了,一個個的還以為我占了多大便宜!”
鄧翠蘭忽然若有所悟地看了周杏兒一眼,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她也不是傻子,怎麼會想不起來這幾天心裡的怨氣是誰挑出來的。
好哇,原來她是被人當槍使了啊!
難怪為啥那天周杏兒會主動提起念書的話頭,現在想想,這就是要故意敗壞她們一家在王老太心裡的印象,將來老三他們拿回來的好處讓老大一家獨占!
周杏兒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很快明白了王老太的策略,這是要讓他們搞內訌啊。
周杏兒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起來:“人都娶進門了,還要退彩禮,這是要反悔啊!早知道當初我就不捏著鼻子把這事兒給認了,拚個魚死網破也落個好名聲!我要去告發,告發你們這群殘害婦女的惡人!”
周杏兒說著就要往外跑,被大蛋兒和周招娣一把攔下,周招娣嚇得不輕,連忙安撫周杏兒:“你急啥,你奶就隨口說說,你還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