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王春枝有經驗,不然她也沒辦法把那麼多東西帶到省城來了。程冬至目瞪口呆地見識了大姐如何巧妙地利用各種角度和空間硬是帶著這麼老些東西上了車,還在懷裡給她騰出了個位兒,叫她不用受其他人的擠。
好不容易回了招待所,兩人開始清點今天的“戰利品”。大概購物是女人的天性,原本心裡還有些滴血的王春枝在看到這麼多可心的東西後,眼睛慢慢兒地發起亮來,心頭湧動著一點從未體驗過的痛快感受。
以前是因為窮,再加上鄉裡人都以勤儉為德,誰家的閨女花繩多扯一點都要被嚼舌根的,啥時候這麼闊氣地大肆采購過?
王春枝頭一次產生這樣的念頭——要是不出什麼大事兒,她都想去做倒爺了!靠種地或者在廠裡做事兒,一輩子都不能這麼痛快地花錢呀。
這次的收獲頗豐。
呢子麵料,硬皮鞋,頭油,雪花膏,枕芯,棉大衣……
很多想買的東西沒買到,本來沒想買的,遇著覺得合適的就下手了,這時候買東西都是看運氣。
王春枝最中意的是一條嶄新的直棉淡紅色床單,上麵還引有幾朵牡丹花,看起來非常漂亮。她的床單早就洗得發白發破了,一直舍不得換,也沒機會換。鄉下的老棉布過水就容易皺不適合用來做床單,這種混了其他材料的直棉可是非常緊張的俏貨,挺括又耐磨,縣城裡供銷社很難買到,即便有,也不能這麼漂亮!
程冬至笑眯眯地看著王春枝沉浸在清點東西的興奮之中,看起來昨天受到的打擊總算被衝淡了不少。
“姐,今天高興嗎?”她問。
“怎麼會不高興?我現在還心裡跳個不停呢,真帶勁兒!”王春枝樂嗬嗬地笑。
程冬至覺得時機很好,便繼續引導她:“姐,以後咱們要多多地賺錢,才能經常這麼帶勁兒!”
說到這個,王春枝的情緒又有些消沉:“那也得我有這個門路本事呀!我想過了,將來我能當個廠裡的工人就是燒了頭香了,那工資一個月才多少?早知道就不該聽媽的話,應該想著辦法去大院裡做保姆……”
程冬至連忙打住她這個念頭:“姐,你要是膽子大不怕事,到時候就和我一起賣賣肥皂啥的?你人這麼機靈,我相信你肯定不會壞事兒。話又說回來了,你怕不?”
王春枝來了精神:“賣肥皂怕啥?高二傻他遠房表叔是開大卡車的,倒賣的東西一卡車都裝不下,樣樣都是‘嚴查’,人家也沒啥事兒!我是看清楚了,膽子大吃得飽,挨揍了也不虧。對外頭隻說是家裡有當售貨員的親戚,誰還不走個後門呀?”
程冬至很欣慰大姐有這個覺悟:“行,那等你來了省城把這邊的事兒摸透了,我們再慢慢商量。”
“行!”王春枝頓時對未來充滿了向往:“等我在這邊站穩了,賺錢了,說啥以後也不能花你的錢了。以後你和太婆想買啥都我包了!”
程冬至點點頭,笑:“就給我和太婆買呀?不給彆人買?”
“還能給誰買?”
“比如爸媽啊,姥啊……”程冬至使壞。
“再說!我心情好就給抖摟點兒,心情不好,他們算啥?”王春枝沉下臉。
她的心是真的寒了,一時半會化不開的那種。
可是她還是罵不出什麼臟話來,也不便把話說的太絕。劉金玲雖然拎不清,但也不完全算是不聞不問,她也是從手指縫裡抖摟點兒東西施舍給倆女兒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