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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把夏枝兒帶得很好,又是個頂好說話的人,有這麼一個慈祥的長輩在家裡帶他們的娃娃,董三姐和王有孝在外麵賣力氣那叫一個後顧無憂,完全不擔心娃娃被王老太或者王雪花欺負,或者渴了餓了冷了熱了。

鄉下人帶娃娃的方式都很粗糙,要麼把幾個年紀差不多的擱炕上一扔然後不管,要麼拿個繩兒捆在窗邊怕淘氣爬出去了,還有更落後的,比如拿個麻袋子裝半袋子沙土,把娃娃的下半身埋在裡麵,既不會讓娃娃跑失了,還能免去了換屎尿片子的困擾——回來的時候把混了屎尿的沙土鏟掉,再換半袋新的就是了。

這不是把孩子當盆栽養嗎?和後世金貴的養娃方式比,這簡直就是不把孩子當人看了。可那時候條件差,大人們也忙著掙口飯吃,隻能用這麼糙的法子,孩子生得很多,最後能活幾個全看天意。

太婆帶孩子的方式很細致耐心,再加上有程冬至帶回的奶粉滋養著,夏枝兒一天比一天茁壯起來,個頭比當初占儘王家吃喝的王雪花長得還快。董三姐看在眼裡,嘴上不說什麼,卻早已把太婆這邊當自己娘家看顧,時不時過來幫把手,讓老人和孩子都舒坦。

程冬至也注意到了這個可喜的轉變,心裡輕鬆一截。

大姐已經到了省城裡,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太婆了。如今太婆也有了靠譜的人看顧,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她高興的呢?

“二伯娘,我回省城那邊去啦。太婆這邊,還得麻煩你多費心了!夏枝兒奶粉不夠了,你寫信去學裡找我,我給想辦法。”

臨走時,程冬至鄭重其事地拜托董三姐。

董三姐點點頭:“你就放心!”

說著,她從衣服裡頭的口袋裡摸出一把零零碎碎的票子出來,臉有點紅:“這些錢還不夠奶粉零頭的哩。你先收著,夏枝兒也就這兩年喝一喝,我和你二伯還能做幾十年活兒,咋地也不能讓你們做姐的幫著我們大人養娃娃。”

程冬至笑著接過了。

王有孝請了一天假,幫程冬至扛行李去縣城坐火車。王老太知道了,又是一頓好罵。

“變了天了!連老二都長奸心眼子了,知道拍省城大小姐的馬屁!你老妹兒在家這麼多天了,見你引著她去縣城玩過一次沒有?娶啥樣兒的老婆就跟著變啥樣的人兒,家門不幸哇,咱們老王家就沒娶著一個好兒媳!”

董三姐不做聲,就隻當王老太是在放屁。

起初的時候她老實,時間長了也看清了。這個老太婆理不得,越理她越來勁,然後抓著理她的人欺負。還不如就這樣晾著,等她叫喚完了就沒事兒了。

王雪花本來還在炕上樂滋滋地啃紅薯乾,聽到這個茬兒又開始紅了眼:“娘,我也要去省城念書!”

王老太心裡更酸楚,忙胡亂安慰著自己的愛女:“好好好,等你三哥那邊安定了,就把你弄過去念書!”

儘管嘴上給王雪花畫了餅,可王老太心裡清楚,老三那邊也開始藏心眼子了。彆的不說,每個月的工資他居然敢想各種由頭扣老些下來!這放以前是不敢想的事情哇。

然而,王老太也知道,不能把老三逼緊了。老二已經變心了,要是再招翻了這個,那她在王家可真的是孤掌難鳴了。

所以,王老太隻能跟著老閨女一起紅了眼,不住地低低念叨著,變了天了,變了天咯!

已經坐上火車的程冬至並不知道王老太母女的悲慘戚戚,她的心情非常好,心裡頭有老些事可以盼望。

學校還沒開學,她現在回省城主要是為了和王春枝住一段時候,想想就開心。

另外,她還要儘可能地多去考察考察省城的商店,研究研究當下的行情,看能不能做點兒彆的合適生意。老是賣肥皂襪子有個什麼意思呢!況且這幾樣商品也該停一段時間了,再往外繼續拿的話,薛師娘她們嘴上不說,心裡肯定認為劉金玲這是把肥皂廠給端了?雖然她們肯定不會告密就是了,心裡多少有點彆扭。

下了火車後,程冬至直接坐車到了夜校,熟門熟路地到了王春枝的房間,掏出鑰匙開門進去。鑰匙一共有兩把,一把王春枝自己拿著,另一把自然是給了她。

才一進門,程冬至就聞到了點兒不同尋常的香氣。

循著香氣,她發現房間裡頭的煤爐子上有個大瓦罐,裡麵咕嚕咕嚕的似乎是在煮啥東西。

程冬至好奇地找了塊抹布,裹著手揭開瓦罐上的搪瓷蓋兒,喝!是熬白菜!

大姐平常總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為啥今兒忽然想著要弄熬白菜呢?應該不是用來招待她的,因為當初沒有說定回來的日子,王春枝不可能知道自己妹兒今天這個時候回來,難道是有彆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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