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株昆山雪蓮。
紈絝們都還算有幾分眼力的,看得出這二人雖然沒有刻意打扮,但衣料皆是不凡,沒敢輕易去搭訕。直到那白衣女子在客棧櫃台上提筆寫字入住,露出一雙明顯有些粗糙的雙手時,紈絝們便起了心思。
“差點被唬住了……哪家的高門貴女會有這樣一雙手?”
“她身邊那人看起來不好說話,晚點再說、晚點再說。”
客棧大廳裡人聲喧囂,但不妨礙封琰聽見四麵八方傳來的覬覦聲。
越聽,他臉色就越沉,可還沒等他開口,就聽夏洛荻低聲道——
“崔統領,已至京郊,便不需要藏頭蓋臉的了,以免引人注意。”
喔,她還覺得是他引人矚目,才這麼多人看。
封琰將帷帽摘下來,蓋在了夏洛荻頭上:“言之有理,但你需要。”
果然,四下投來的目光頓時失望了許多,但原本躲在櫃台後的客棧老板女兒卻是熱情加倍,主動領他們前往客房:“公子和小姐可是上京而來?”
“不是,我們是……”
“靈州來的。”夏洛荻接了一句,又悄聲道,“家裡不同意,若是有外人來問,望姑娘照顧些。”
封琰:?
客棧老板的女兒一愣,旋即有些失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戴著麵具的男人,最後不知經曆了什麼心路轉換,挽起夏洛荻的手重重點頭:“小姐放心,咱這柴家鎮與彆處不同,相傳是月老故裡,有緣人到此自可心想事成。”
她說著,又將手腕上的紅線摘下來遞給夏洛荻。
“這是山上紅線娘娘廟裡求來的,靈著呢,這便送給小姐。”
夏洛荻推辭道:“這怎好意思?”
“無妨,咱是本地人,再去山上的紅線娘娘廟求就是了。”
夏洛荻想起剛剛走在這柴家鎮的大街上時所見所聞,常常可以看到有人家用紅線編製的花結掛在家門口,好奇道:
“我們初到貴寶地,對本地風物有所不知,敢問姑娘,鎮民們口中所說的紅線娘娘廟是?”
那客棧老板女兒從頭到腳打量了夏洛荻一番,笑道:“小姐這樣的人品,想來也不需要求到紅線娘娘麵前。不過若是求姻緣,討個喜頭也是不差的……”
赤狐山極大,道觀寶刹足有十數間,其中近年來較為出名的乃是一處“紅線娘娘廟”。
這廟不保平安、不保發財,專保姻緣。
相傳,若是能通過考驗的信女,能得到廟裡紅線娘娘的庇佑,即便是無鹽女,也能越長越美,傳得誇張的,甚至有說能比得上傳聞中的“南秦姝,北明珠”。
具體是否靈驗並不可考,但在柴家鎮,這紅線娘娘廟的確是香火旺盛,而鎮中的少女們也大多打扮精致,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美人鎮。
“小姐既然能來,那就是有緣分,萬萬不可錯過呀。”
“多謝姑娘。”
天色很快黑了下來,大約到了亥時,封琰秉燭來到隔壁還未熄燈的夏洛荻房間,進去之後果然見到夏洛荻並沒有休息,而是在繼續鑽研高太監臨走時拿給她的秀女檔冊與案情奏報。
封琰一眼瞥見夏洛荻已經將那客棧老板女兒送的紅線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邊盯著她的手腕,一邊隨口道:“有頭緒了嗎?”
夏洛荻頭也不抬道:“沒有,這封求救折子從頭到尾都是春秋筆法,有用的就隻有‘秀女在赤狐山失蹤’這一條,其他的都是請罪的廢話,寫信的人如果不是傻子,就一定有問題。”
封琰深有同感。
皇帝批的折子整天都在聽官吏們全國各地發來的廢話,什麼“本地天降祥瑞”、“陛下近來是否胖些了”、“臣想陛下,淚如雨下”、“臣多送點貢品給陛下夏大人不會生氣吧”雲雲。
反觀夏洛荻的折子,大多是“某某案情已於昨日偵破,主犯已處斬,請閱”,一句噓寒問暖的場麵話都不願意多說。
“另外還有一事,王尚書所說的,那齊王留下來的小郡主也是近日在赤狐山失蹤,不知兩樁案子是否有所關聯。”
齊王的女兒當然要藏得好好的,即便失蹤了也不敢大張旗鼓地報官去找,免得又成為皇帝手上的質子。
不過現在這些都無所謂了,王尚書早已得了信兒,想來對外齊王的死訊這幾日就會以山匪劫殺的理由傳到京中,到時候又是一波官場洗牌,沒有人顧得上這個流落在外的小郡主。
她若還活著,恐怕便不知道自己的生父被殺了。
齊王的罪行拎出來數一數,判個淩遲也不為過,死在外麵是作為皇族最後的體麵。
至於那小郡主,若此番能救出來,安安分分過日子,做個百姓人家的富家女便罷了,倘若想著為父報仇雲雲,那就隻能送往邊陲之地監視起來了。
有些暗殺的手段夏洛荻恐怕還不知道,封琰倒是見得多了,有貪官汙吏的後人找她報複,這些年他已不知私底下處理了多少。
見夏洛荻按著額角有些疲倦的樣子,封琰起身道:“我先回去,你休息吧。”
但夏洛荻卻抓住了他的衣袖。
搖曳的燭火下,她認真地看著他。
“不,你今晚留下來,陪我。”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