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夏洛荻將沾了清華露的手帕撕成兩半遞給尹芯半塊,“煙是從外麵進來,著火點不在地牢,而且我推測這兩日山上有雨,燒不起來的。少吸些煙塵就行,他們不會放著我們不管。”
尹芯捂著口鼻道:“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尹芯沒再說話,等了一陣,果然如夏洛荻所言,地牢外忽然來了許多蒙麵的黑衣人,他們過來將一扇扇牢門打開,讓裡麵的秀女出來。
“走,出去!”
夏洛荻沒有二話,見了人來,便跟著他們離開。
到了外麵的走道時,環境逐漸明亮了一些,緊接著夏洛荻便看到了一處空蕩蕩的大廳,令人驚奇的是,大廳的正上方,有一塊塊田子形的厚玻璃窗。
這些玻璃半通透,品質不太好,但勝在塊大平整,上麵蓋著一層薄薄的泥土,她們在下麵竟然隱約能看得到上麵有人影走動。
“唔!”後麵有秀女認出這就是沉魚池,激動地出聲,卻被黑衣人們一把封住了眼睛和嘴巴。
原來如此。
那天晚上,其實沉魚池下麵已經有人看到了她,故意在這下麵用磁石引神魚下沉。
上麵的人見到神魚下沉之後,自然而然要低頭看一看,這一看,就不免被下麵的人看到了自己的麵容。
麵容……
夏洛荻眼底的神色沉了下來,緊接著就一道被黑衣人們蒙住了眼睛和嘴巴,並和其他秀女一樣被係成一排,領去了彆的地方。
一片低低的啜泣聲裡,夏洛荻緩緩走動著,感受著腳下的地勢走向。
她們並沒有上行,而是一路向下,走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後,腳下的觸感也由石磚變成了卵石,又逐漸變成了泥土。
呼入鼻中的濕氣也越來越重,像是來到了戶外。
“快!快裝車帶走!有官兵朝這邊來了!”忽然有人大聲道。
四周所有的秀女都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再之後她們就被分彆推上了馬車,一路疾馳向山下而去。
夏洛荻和尹芯也在同一輛車上,能感覺到她渾身僵硬,在旁邊抽著鼻子,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夏洛荻默不作聲,不一會兒,馬車好似轉到了山腳,忽然一陣馬兒的嘶鳴聲傳來,像是林子裡遇上了埋伏,有人大喝道。
“賊人!還不放下秀女!”
馬車裡的秀女激動地顫抖起來,旁邊的尹芯似乎掙脫了封口的布條:“官兵!是官兵來救我們了!”
緊接著馬車外喊殺聲、利器入肉聲混作一團,很快,血腥味從車外麵傳來,聲音漸漸淡了下去。
“我們在這裡!”尹芯聽見外麵的兵戈聲平息,大聲道,“我是青州節度使尹峻之女,外麵是哪位將軍,還請相救!”
不一會兒,馬車被打開,火把的光照入,有人給她們鬆了綁,又摘下了她們眼睛上的黑布。
重獲光明之後,夏洛荻眯著眼看向車外——領頭的是穿著青州營的軍服,看衣架應是個校尉,正對她們抱拳下拜。
“末將孫仇救護來遲,還請各位小姐恕罪!”
夏洛荻聽裴謙說過,這人就是負責護送秀女的那孫校尉,而他身邊的這些,應該就是青州營的將士。
他雖救到了人,但秀女中有出身高門的,幾時受過這等委屈,當即又哭又罵:
“你還知道來救我們!你知道我們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嗎?!”
“小姐恕罪。”那孫校尉抬起頭,露出一張滿麵髭須的風霜麵容,“還有小股歹人逃脫,眼下尚且不知對方還有多少人馬,此地不宜久留,還請秀女們隨我等前往安全之地。”
那秀女麵露驚恐:“這赤狐山就是個大賊窟,哪裡還有安全之地!”
“有。”孫校尉道,“據末將所知,陛下正好在赤狐山以北的清江圍場行獵,皇家守衛在側,必定周全,不如就前往那處。”
“啊這……”
秀女們是被嚇住了,但同時也想起來自己是被人拐去了幾天幾夜,名聲是沒了,如此覲見聖上,豈不是殿前失儀,敗壞了家族名聲。
外邦進貢的秀女不太通漢話,但大多領會到這是要帶她們去見皇帝,一個個喜上眉梢,都願意去,隻有少部分大姓秀女臉色蒼白。
“孫、孫校尉……我等被擄去這些許日子,名聲儘毀,隻怕去了也是汙了家族名聲,能否、能否讓我們找個尼姑庵……”
那些個死板的大族,像這種情形,回家也嫁不了人,有的可能還會被人指著鼻子罵到自縊,對比而言,出家是唯一的活路。
尹芯出聲道:“各位姐姐,我們今番既是同甘共苦過的,稱一聲姐妹也無妨。能保得性命乃是得天之幸,不如我們彼此隱瞞,隻說是遇上山崩,困在某處廟中小住耽擱了幾日,又聽聞陛下禦駕行獵,主動覲見路上偶遇劫匪,被孫校尉擊退。如是將此事瞞下來,既保了名譽,又為孫校尉解脫了死罪,兩廂得益,豈不周全?”
有膽小的秀女道:“這……可這是欺君之罪……”
“這是陛下默許的,名譽之事諸位無需介意。”
所有人紛紛看向馬車,隻見一個身段修長、貌若姑射的女子隨意地將長發打散了重束,挽好之後,將身上收著的一枚令牌遠遠拋向孫校尉。
孫校尉一把接住,看了一眼,詫異道:“這是……隼符?”
在大魏,虎符、豹符、狼符調度諸州大軍,而鷹符、隼符、雁符則可以直領京畿各衛所。
“你是,你……”待夏洛荻的麵容被火把照亮時,孫校尉一時失語。
“忘了說,我乃宮中的夏貴人,受陛下之命調查赤狐山秀女失蹤案,或者諸位更熟悉我另一個身份……”
夏洛荻微微頷首,道:
“前大理寺卿,夏洛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