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道求知若渴的目光投向裴謙,後者仰天長歎道:“大娘,您都說他們沒那東西了,那還不好找嗎。”
老百姓們立時“嗚呼”了一片,饒是那些嫌犯自己,也都麵赤不已。
……可不能叫不語聽說了去,回頭栽給蘭少卿。
裴謙打定了主意,帶人邁入大理寺。
正聽到夏洛荻坐在堂上,聲色整肅地串起所有案情。
“十數年前碧華宮榕樹藏屍、四年前五名匠人落水、今年七月扶鸞宮下地道發出鬼聲,這連一串事件,前後有序,並非偶然。”
“六月份我發現乾屍的事傳遍宮中,彼時也驚動過陛下與太後,七月份便出了扶鸞宮鬨鬼的事,顯然是有人接觸過那乾屍,認出了先皇後的身份,才將此舊事又撿起來——這個人,既接觸過屍體,又知曉韓氏手裡有血詔,她至少在四年前就在宮中潛伏!”
“大有可能的是,此人是個女子,假扮皇後托那五名匠人將血詔送出的也是她。”
那常氏外臣不禁道:“那這血詔上的皇後之印如何解釋?”
“不用解釋。”夏洛荻道,“因為,這血詔用的是真印。”
前朝皇後的真印確實是在宮中,但早已封存在……
崔太後瞳孔微微放大,道:“是……先皇後的真印,在我宮中府庫裡藏著。”
夏洛荻又道:“我曾聽聞前朝後妃的名錄皆在崆峒宮府庫之中,足有上萬本,非經年累月詳查不得,太後身邊,可有宮人能有此權力便宜行事?”
崔太後眼神一利,猛然掃向身後隨侍的宮女。
“鄭嬡何在?!”
……
堂外的王尚書坐在牆邊裝暈。
此時此刻,他心如死灰,納個妾而已,誰承想招來這般天大的禍事。
早知就該聽夫人的話,路邊的野花都有毒,踩著就死,擦著就傷。
“王大人、王大人。”有平日裡酒桌上的官場同僚曉得他在裝暈,道,“當下還未審到您身上,無論如何還是準備負荊請罪吧。”
又負?
王尚書掀開一條眼睛縫兒,四處張望,見得大理寺後方烹茶的炊煙嫋嫋而上,想來必定有柴禾充作荊條,便忽而垂死夢中驚坐起,道:“容本官去後院方便一二。”
同僚們聞弦歌而知雅意,裝作聽審,實則讓出一條路來,讓王尚書朝後院溜去。
王尚書靈活地挪進後院,進了茶房,果然見到一堆柴禾露天放在一邊,一咬牙,解開官袍,露出白生生的膀子肚皮,背上一根荊條,正要出去時,忽然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匆匆撞進來。
“啊!”
忽見一個赤膊老頭杵在後院裡,那宮女失聲一叫,驚慌地後退幾步。
“彆誤會、彆誤會。”王尚書二度在這天地之間赤條條擁清風入懷,已經無所畏懼,淡然解釋道,“本官乃向君上負荊請罪而已,絕不是什麼可疑之人。”
那宮女蒼白著臉,繞過王尚書直奔茶房。
“……怪人。”王尚書也無心思慮其他,正要在腹中打一腔腹稿,排演一番一會兒麵聖時哪個角度撞柱子表忠心會不太疼時,一列全副武裝的禁軍來到了門口。
唉,終有這麼一日。
王尚書以為這些禁軍是來抓他的,一時絕望,他那沒出息的兒子是一點也指望不上,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能在宮裡多為自己求求情。
“犯官束手就擒,還請諸位……”
王尚書話未說完,便見那禁軍如烏魚群一般繞過他,直接追入茶房。
“人呢?”有禁軍問道。
王尚書茫然地望去,隻見禁軍搜檢一番,發現那女子仗著身段嬌小,硬生生從上麵破損的石窗擠了出去。
“晚來一步。”禁軍隨後望向了王尚書,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遍他此刻一言難儘的扮相,“王尚書,可記得剛才進屋女子的形貌?”
王尚書愣了一下,道:“可是那眉角有顆痣、身形約四尺五寸的細眉宮女?”
他成日裡在戶部看些戶籍檔案,但凡見過的必能張口就來,通緝令畫得比大理寺那狗爬畫師好多了。
“多謝王大人相助。”禁軍們大喜,“傳下去,四尺五寸高、細眉帶痣的女子,務必跟緊!”
王尚書:“哈?”
“若能追查到此女,我等必為大人表功!”
禁軍們呼呼啦啦地離開,徒留王尚書在原地被清風環繞。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