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墨珣看來,林醺這個“正官”其實挺好的,但差就差在日乾太弱了。林奕甫大概是覺得“運至財殺旺鄉,必染重病”2,所以才想要從林醺的夫君處著手,以墨珣的陽刃格與正官相互製衡……隻是這招到底管不管用,尚無定論。
“衝喜”這個說法還是墨珣當年到凡間幫忙時遇上的,而他遇上的那次“衝喜”,身患重病的一方就算在所謂良辰吉日娶了妻,但還是很快就死了。
趙澤林聽了墨珣的話,心裡已經有了猜測。林奕甫會遇上墨延之應當隻是個巧合,而挑中墨珣就更是了。否則聽墨珣話裡的意思,他並不是命格最合適林醺的人選,卻還是讓林奕甫挑中,應當是“弱女雖非男,慰情良勝無3”的意思。也就是,薄酒雖比不上佳釀,但總勝過無酒使人心安4。
“醺哥兒是什麼時候開始病的?”
“打小身體就不好,近幾年愈發嚴重了。”昌平郡君聽趙澤林這麼問,便也不再隱瞞。這話說出去雖然是他家理虧,但實際上,就當時來說,還是墨延之高攀了,要不墨延之怎麼會什麼都不問就同林家定親了呢?
“禦醫怎麼說?”
昌平郡君搖搖頭,又歎了口氣。這都多少年了,能治好早都治好了。禦醫甚至直斷言,林醺這病能養到待年都是老天開眼了。
趙澤林便也沒再往下問了,禦醫都沒轍,看來這林醺確實凶多吉少了。
一時間也沒人再開口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古怪。昌平郡君作為主人家,見大家麵色各異,便忙笑道:“人各有命,說不準這就是醺哥兒的命數了。”說著,他就講話題岔開了,“用茶吧。”
話已經說到了這裡,趙澤林那邊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總歸還是兩個字——退親。
程雨榛聽了,暗自低了頭。大夫都說醺哥兒那是胎裡帶來的病,醺哥兒自小身體就弱,剛生出來的時候連哭都哭不出聲兒……
趙澤林順著昌平郡君的話,端起擺在麵前的茶水就喝了一口。而後便聽到昌平郡君問墨珣,“不過,你小小年紀,怎麼竟識得生辰八字這等道家理論?”
“在書裡瞧過,覺得有趣就記下了。”墨珣也沒扯謊,像這些基礎的道家理論,都是放在藏書閣裡以供弟子們借閱的。進藏書閣需要弟子們參加宗門的活動,提供宗門所需要的靈草靈獸等物以兌換牌子,憑借牌子才能進入藏書閣。而藏書閣中的書籍太多,大家進去一半也隻借功法典籍,鮮少有人碰基礎理論。墨珣也是等到以後,自己成了宗門長老以後閒著無聊才翻看的。
昌平郡君頷首,也不再細問是哪本書。
趙澤林見狀,便對昌平郡君說:“我們,私下談談?”
昌平郡君點點頭,這就讓程雨榛領著倫沄嵐與墨珣到花廳小坐。程雨榛此時心情不佳,隻維持了麵上的客氣,將倫沄嵐他們帶到花廳之後,便直接告罪,說是身體不適,這就離開了。程雨榛此舉十分不禮貌,倫沄嵐也能覺察出他態度的變化,但他本身今日聽了墨珣的話也覺得不太高興。原以為林醺是定親之後才病的,沒想到明明早早都病了……
等趙澤林同昌平郡君談完,墨珣與倫沄嵐已經被撂在花廳有一段時間了。
墨珣的曾經在建州貢院那麼大的地方都能將南區的對話聽清,更遑論這林府的偏廳與花廳之間短小的距離了。趙澤林要說的無非就是林醉的親事,他倒是真覺得林醉不錯。不過昌平郡君也並未直接了當地回答,而是說要與老二商量一下。趙澤林一心覺得林家虧欠在先,這才敢提林醉的事。若他們此番隻是來退親,而墨珣在中途沒有插話問及林醺的八字,那林醉的事趙澤林也不敢跟昌平郡君提了。
趙澤林他們要離開林府時,程雨榛也並未出現。而等到林府的大門關上之後,程雨榛才又到昌平郡君跟前,“爹,你為什麼不告訴國公夫人,當年明明就是那墨延之死乞白賴非要跟我們結親的!”
昌平郡君看了一眼怒氣衝衝的程雨榛,“墨延之已經死了。”
“分明就是他仗著自己救了父親,挾恩圖報,非要我們將嫡子嫁給他們家啊。否則我們林家怎麼說都是在朝為官,家境殷實,如何需要將嫡親的哥兒嫁到鄉下去!”程雨榛越過越氣。父親與夫君從建州回來便告知他,說給林醺定了一門親。當時程雨榛一聽,墨家不過是一個農戶,心裡便十分不爽利,哪怕父親說合過八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還是氣得不行。那段時間他同林風琅慪過氣,也吵過,但婚約已經定下,連定親的信物都交付出去了,他再鬨也無濟於事。
時至今日,程雨榛都覺得,那墨珣就算有千般好,也都敵不過林醺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在他心目中,林醺雖說是自小病弱了些,但無論樣貌還是才情那都是頂頂的好,就是嫁給王公侯爵都不為過。他當初都沒嫌墨家無權無勢,現在反倒要讓人嫌棄他的醺哥兒了?!
昌平郡君歎了口氣,墨延之已經死了,當年的真相如何,就算他說給趙澤林聽,趙澤林必定也隻會覺得是自己在辯解罷了。而且,倫沄嵐的樣子看起來也確實是不知道,墨珣就更不用說了,當年他才五六歲,恐怕連“父親死了”是什麼意思是不知道。
見昌平郡君不說話,程雨榛追問了一句,“爹,剛才……國公夫人與您說了什麼嗎?”
“他問醉哥兒的事。”
程雨榛立刻便想到了趙澤林說的話,他說以為與墨珣定親的人是林醉。“爹!你不會答應了吧?!”程雨榛一下沒控製住情緒,聲音拔尖了些。
昌平郡君搖了搖頭,“沒有,我隻說要跟家裡商量一下。”
“沒應就好,沒應就好。”程雨榛聞言,這才放下心來,而後便斂緊眼眶,頗有些咬牙切齒道:“這墨家,當真是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