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第 283 章(1 / 2)

年太尉莊子上的護院的著裝和林醉這邊莊子上佃戶的著裝有著明顯的不同, 一看就不是一路貨。

墨珣這麼一說,年太尉便朝著自家莊子上的那些護衛看了一眼。

兩廂比較起來,還真是……

“怎麼會……”有這麼多護院?!

年太尉也是一驚, 原本是想要質問穆孺其的, 但是話一出口,他就立刻蔫了,更像是自言自語起來。

年太尉剛才隻顧生氣, 倒是沒注意到自己莊子上竟然有這麼多人。如果今日隻有自己來看,那直接遣散也就算了,可是現在, 越國公也在!萬一, 越國公回去, 寫個奏折, 參上自己一本, 就說自己私募兵丁, 那自己這個太尉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宣和帝對兵權十分看中, 本就對武將多有忌憚。在大周,養私兵是絕對不允許的。

年太尉莊子上的護院已經超過了一個正常太尉應該有的護院規格了!

哪怕這些護院不過百來人,但卻是養在京郊、天子腳下……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年太尉有造反、起兵叛亂的嫌疑!

哪怕這件事真的與年太尉無關, 隻是穆孺其自己的主意,但是一經說出去,又有誰會信呢?

想到這裡, 年太尉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額頭上豆大的汗, 不知是熱的還是嚇的,不停地冒。

墨珣看了一眼還在年太尉麵前低著頭的穆孺其,一時也是拿不準眼前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穆孺其養的這些護院應該不是為了謀反,畢竟就這麼點兒人,恐怕是還沒殺進京城就會被京城的守軍給滅了。然而,如果隻是尋常的看家護院,根本用不著這麼多人。

事有蹊蹺。

年太尉隻是驚慌失措了一陣,立刻就鎮定了下來。

今日之事,說來真是巧得不行。

但如果越國公真要跟自己過不去,根本就不用到太尉府去知會他,隻消直接到懷陽府去報案就行了。到時候,蔡炎恩帶了官兵過來,保管是一抓一個準……

而穆孺其是他正夫的侄子,關係也算親厚。平日裡、逢年過節的,穆孺其也時常進京探視。

年太尉與夫郎成親多年,而穆孺其打理這個莊子已經有好些個年頭了,中途也沒出過什麼岔子……

所以年太尉才會將莊子全權交由穆孺其來管。

畢竟這個莊子雖說是年太尉名下的,但總歸還是由他正夫在管理。他夫郎想把這個管事的權利交給誰,那便是誰了,他幾乎是不會過問的。

事出突然,年太尉自己也理不清頭緒。

隻是現在,既然還沒被捅到明麵上去,那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此時的當務之急,正是穩住越國公,之後有什麼事再另外安排才好!

年太尉想明白這點之後,便也不再揪著穆孺其問,轉而走到了越國公身前,開口向越國公解釋起——這段時間農事上比較忙,所以莊子上多找了些人過來幫忙。

這話彆說是越國公了,就是年太尉自己說出來都是不信的。

畢竟眼前的這些人,膘肥體壯的,瞧著哪有那麼一丁點兒乾農活的樣子?

越國公本也沒料到一場“誤會”會牽出這麼大的事,如果是以前,他或許就毫無顧忌了,回去必定要參上年太尉一本,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在朝為官多年,越國公是愈發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眼前的事也是可大可小,就看年太尉打算怎麼做了。

“年大人可仔細想好了再說。”越國公知道年太尉這會兒可能腦子有些懵,嘴上也是瞎說一通,隻想著先把這件事圓過去。

然而,林醉這件事首先就過不去了。所以,他們今日非得把這件事了了,否則就隻能讓人去請懷陽府尹過來了。

現在的這個季節,說“有農活要忙”,那還真是說破天去都沒人信的。倒不如直接就說自己對此事全然不知情,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叫越國公來看,眼前這些護院人數也多不到哪裡去,不過就是因為離京城近,才讓人心驚罷了。

“今日我們先說說你這個侄子,抓我孫夫郎的事。”越國公這話已經是讓了步,算是很給年太尉麵子了。

越國公早年也是武將,與年太尉也算是有那麼一丁點兒交情的。

年太尉本來聽到越國公讓他“想清楚再說話”的時候,就覺得今日這一劫是過不去了。卻沒曾想越國公竟是改了口,雖然並沒有明確說過要將此事揭過去,但卻是給了他時間!

年太尉倒也有幾個幕僚,今日出來得急,身邊沒帶人,所以才一時間慌了手腳。若是越國公肯給他反應的時間,那麼他倒也能將此事圓上一圓。

如此一來,年太尉便又轉而去問穆孺其,“你倒是說說,你抓墨大人的夫郎做什麼?!”

本來京城附近的莊子大都是有來頭的,年太尉還真不相信穆孺其會蠢到這種地步,借著自己的勢壓人。

彆說林醉是嫁給了墨珣,就算林醉今日隨隨便便嫁了個貓啊狗啊的,那林家的昌平郡君還在呢!昌平郡君在京裡也有些名聲,還是皇親國戚,到時候,到宗室裡頭哭一哭,宣和帝還能不管?

穆孺其挨了打,而且年太尉打得也狠,本想著這件事應該也就這麼算了。

他是抓了林醉,但林醉這會兒不是毫發無傷嗎?頂多就是受了點驚嚇,到時候他們賠點東西給林醉壓壓驚也就算了。反正他舅夫是年太尉,位高權重,怕什麼?

“說話呀你!”年太尉是真急了,又朝著穆孺其的腦袋甩了一巴掌。

越國公肯給他時間,那已經算是兩人之間有交情了,自己之後保不準還得還。可他夫郎的這個侄子不知是怎麼回事,還不懂得要把握時機,反而咬死了不願開口!

穆孺其這些年讓人捧慣了,就算到了年太尉府上,那也是被當主子對待的。哪裡像現在這樣,被年太尉當著所有護院的麵一打再打。

而且,瞧著年太尉這個打人的架勢,就跟打個什麼玩意兒似的……

但是年太尉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自然也不敢在衣食父母麵前造次,可是年太尉這麼當眾問他,他又著實不好答。

穆孺其抬了頭,但雙唇禁閉,擺明了是拒絕交談。

年太尉越發來氣,“混賬東西……”

“墨家夫郎要買外頭的小樹林。”穆孺其知道自己今日這麼悶不吭聲怕是過不去了。

年太尉著急,張嘴就道:“人家買不買關你什麼事?!”

“那林子本來是我們莊子上……”穆孺其知道年太尉根本沒有管過莊子上的事,當然也就不曉得這個林子雖然無主,但卻一直是他們這邊在用的。

現在林醉要買走,那就意味著他再也無權使用了。

那他養這麼多的護院,無遮無攔的,上哪兒操練去?總不至於就此遣散吧!

穆孺其在這個莊子上,就是個“土皇帝”的存在。就算莊子真正的主人是年太尉,但名義上的主子卻是他。

按理說,他如果願意掏錢,出的價比林醉這邊高些,那自然也能將林子買了去。

可是這些年來的“土皇帝”生活,讓他剛愎自用慣了,明明不要錢就能辦成的事,他為什麼要花錢?

像林醉這樣的哥兒,本來也不經常到莊子裡來了,穆孺其作為地頭蛇,後邊又有年太尉撐腰,正常人是不敢來招惹他的。

可這個林醉就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自己明明已經派人放了話,說這個片林子歸年太尉所有。這個林醉竟然也讓人回了一句,說是地契還在官府,是可以買賣的。

這對穆孺其來說,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周圍的其他莊子不願意惹麻煩,畢竟穆孺其養的這些護院,實際上是群打手。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其他莊子也都隻有吃虧的份。

穆孺其在此之前也曾警告了林醉一番,倒沒有抓人,不過就是派了幾個護院過去恐嚇一下,卻沒想到林醉竟然不怕,竟跟官府簽了契,還讓人過來告知,讓他們的人趕緊從林子裡退出去……

穆孺其今日讓人把林醉抓了關起來,不過就是想讓他趁早將手中的地契交出來,也省得多吃苦頭。

也就是這些年,其他莊子上的管事見到了他都是低聲下氣的,反倒助長了穆孺其的氣焰,這才使得他對林醉動了手。

說實話,頭一次見到林醉的時候,穆孺其也是動了些小心思,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此舉不妥”,這才使林醉逃過了一劫。

若說一開始,那穆孺其也是規規矩矩在替年太尉管莊子的。可時間一長,讓人捧著敬著,他也就不再甘於僅僅隻是做一個管事了。

但他確實是仗著年太尉的勢,如果沒有年太尉,他什麼都不是。

正是因為明白這點,穆孺其才想著培養起自己的勢力,倒不是為了跟年太尉對著乾,就隻是讓自己過得更舒坦點罷了。

然而,人總是不知足的,得一想二,得二就想了三……

年太尉對莊子上的事並不了解,聽到穆孺其這麼說,便轉頭去看林醉。

林醉忙搖頭,“那林子是我買下的,已經跟官府簽了契的。隻是穆管事一直派了人強占著……”林醉說話的聲音裡帶了些酸澀,“並不是年大人家的。”

年太尉知道林醉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撒謊,畢竟,他隻要回去查一下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醉說的是實情,穆孺其也無從辯解。

更何況,他剛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地挨了年太尉幾下,在場的人都知道年太尉的身份了,他這會兒也不能把年太尉怎麼樣了。

年太尉從穆孺其這邊問不出什麼,卻也覺得這麼一大幫子人站在外頭不大好,便向越國公提議,先到屋裡再說。

越國公點頭應允之後,年太尉便直接發話,讓人把穆孺其捆起來,押進莊子裡頭。

越國公今天已經做出了很多的讓步,年太尉當然也不敢得寸進尺——讓越國公他們先回去休息,自己來問穆孺其。

這樣有串供的嫌疑,怕是越國公也不會同意。

年太尉與越國公兩人互相謙讓了一番,這就一同往院子裡去了。

墨珣跟在兩位大人身後進了門,由始至終,視線都沒有落在林醉身上過。

林醉一直在看墨珣,就指著他能稍稍看自己一眼。

但墨珣這會兒是真的生氣,也是打心底裡想要給林醉一個教訓。

隻是,墨珣心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讓林醉切身感受到。

墨珣氣的不是林醉瞞著自己,也不是他買地買林子,而是林醉根本不顧自己的安危!

墨珣真是越想越氣,走得也越發快了。

林醉是知道墨珣動了怒,隻是現在場合不對,他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去哄墨珣。而且,自己才剛剛被恐嚇了一番,又被關了起來……饒是他早就有心裡準備,卻也還是被嚇到了。

可是……墨珣連看都不願意看自己一眼……

林醉的心情遭透了。

天知道,他剛才被關在柴房裡,聽到墨珣的聲音有多高興……

林醉被墨珣的臉色嚇到,不敢去拉他的手,隻能亦趨亦步地跟後頭。

穆孺其是在莊子裡呼風喚雨慣了的,但卻一直很怵年太尉,所以見到了年太尉之後,原先的囂張氣焰完全消失,隻得乖乖地聽訓。

現在進了屋,大概是中途斷了一下,年太尉倒也沒有像剛才那麼生氣了。

“你最好說說清楚,否則就不要怪我不顧親戚情分了!”

穆孺其知道自己是逃不過了,隻好說明緣由。那個小樹林雖是無主,但多年來也一直都是他在使用,林醉一來便要將林子買了去,還過了明路直接趕人……

年太尉聽完便輕咳了一聲,麵帶羞愧地對越國公說:“此事就是一場誤會,就是我家教不嚴,門下竟然出現這等事,驚擾了墨夫郎……”

林醉本來就因為墨珣不搭理自己而心裡委屈,這會兒聽了年太尉的話,非但沒有給他一個台階下,反而眼眶都紅了起來。

林醉輕輕咬著嘴唇,不搭話,整個人瞧著楚楚可憐,正是搖搖欲墜的樣子。他不住地往墨珣那兒看,就指著墨珣能回頭瞧自己一眼,心疼自己一番。他不奢望墨珣在這個時候能將他抱在懷裡,但……哪怕是不冷不熱地跟他說說話也好。

墨珣原先是想不通林醉究竟為什麼非要買那個林子,而且為了那麼一個小破林子還遭此大劫……

然而,穆孺其這個人的名字,他又不是頭一次聽說了,自然就也聯想到了之前穆孺其與黃二的那個案子上了。

墨珣知道林醉怕是想要給穆孺其一個教訓。但是年太尉現在這麼低三下四地在跟林醉講話,怕是這件事也是要不了了之了……想到這裡,墨珣便朝著林醉看了一眼。

如果說林醉一開始不過是裝可憐,但現在發現墨珣真的不願搭理自己,哪還用裝啊!他是真的委屈極了,也已經知道錯了。

可事情辦都辦了,總不好半途而廢吧!

現在,見墨珣看向自己,林醉趕忙討好地衝墨珣擠出一抹笑來。

墨珣仍是板著臉,隻看了林醉一眼就轉過頭去麵對著年太尉,“年大人,穆管事抓了我的夫郎,又將他關了起來……不知年太尉打算怎麼處理?”

越國公其實並不怕年太尉,今日之所以讓步,也不過是因為墨珣。

因為墨珣還在當官,越國公擔心年太尉回去之後,會讓人給墨珣“穿小鞋”。

越國公沒想到墨珣會開口說話,而且說出的話這麼不依不饒的。剛要出言製止,但隨即一想,今日,若是他與墨珣調了個個兒,趙澤林與林醉又調了個個兒,他怕是也會跟墨珣一樣吧!

“年大人,要不還是先請個郎中看看吧?”越國公看著年太尉額頭上儘冒汗,如果是剛才,還能說是因為著急上火引起的,但現在……瞧著可是冷汗啊!

越國公不說郎中還好,一說起郎中來,年太尉便想到自己剛上身上挨的那麼幾棍,這會兒又氣上了。

如果隻是區區的一個管事,那年太尉就直接交給越國公發落了,但眼前的這個還是他夫郎的侄子,他怎麼都得顧慮一下……

與年太尉一同前來的管家已經讓人去請郎中了,但是現在天色已晚,鄉下自然沒有京裡那麼好找郎中。所以,人是去了,但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墨珣知道林醉辦的這個事不行。

單看年太尉現在這個態度,根本就是重拿輕放。擺明了是雷聲大雨點小,到時候恐怕還是林醉遭殃。

穆孺其也就是拿準了自己“山高皇帝遠”,莊子上的事又不歸年太尉管。如果墨珣和越國公不發話,就憑林醉一個人,怕是也奈何不得穆孺其。

年太尉連著“哎”了兩聲,是真疼得厲害。

這會兒管家就幫著他解了衣衫來看,身上被打到的地方已經黑紫一片了。

墨珣本想再開口,但卻接到了越國公的視線,隻得閉上了嘴。

“年大人,不管怎麼說,今天這件事,你得先給我國公府一個交代。

與其讓墨珣開口,倒不如他來說。越國公早年的脾氣在京裡是出了名的,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怕再添上一個年太尉。

而且,誰敢保證他以前沒有得罪過年太尉,怕是早就得罪透了,忘了而已。

年太尉咬著牙,忍了疼,“那是自然,師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給國公府一個交代。”

“還有……”越國公本來是不想逼年太尉的,但看年太尉的態度,不逼一下怕是不行了。“年大人這麼一個莊子裡,養了這麼多的兵丁……”

“師大人慎言!”年太尉這就顧不上疼了,險些跳了起來,“這隻是護院,算不得兵丁!”

如果被越國公這麼一口喊成了“兵丁”,那他私募兵丁的事就要被坐實了!

越國公笑了,也不答,隻是看著年太尉。

兩人對視了一陣子,郎中這才被人連拖帶拽地帶了進來。

墨珣瞧著兩人的樣子,似乎是在討價還價了。

越國公剛才那樣一番話的言外之意,墨珣是聽明白了——穆孺其和年太尉,二選一。

年太尉莊子上的護院也就百來人,認真說起來是不多的,但越國公是禦史嘛,彆說是護院了,就是佃戶……隻要宣和帝願意信,那也能作兵丁論。

越國公是沒在怕的,今天已經鬨成這樣了,索性再鬨大一點。

今日之事,雖說隻關乎他們兩家,但這麼多人瞧見了,誰又敢保證不會傳出去?

“年大人,今日之事,萬一傳到了京裡,我家夫郎還怎麼做人?”

墨珣與越國公說的並不是同一件事,一個說的是“私募兵丁”,一個說的是“強搶民男”,而這倆的罪名都不小。隻是一個關乎到年太尉,一個隻與穆孺其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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