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穆孺其要被判刑,那也不能是以“強搶民男”的罪名入獄,否則林醉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再加上,穆孺其實際上對林醉也病沒有造成什麼實質上的傷害,就算是入了獄,那也是輕而易舉就能被撈出來的。所以說到底,這件事最佳的處置方式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墨珣又朝林醉看了一眼,見他這會兒已經回過神了,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期期艾艾的,便又回過頭去看年太尉。
“那墨大人以為該當如何?!”年太尉也是被逼急了,再加上郎中上藥的時候又把他弄疼了幾分,他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就不好了。
“我以為?”墨珣本來心裡就有氣,如果年太尉一直客客氣氣的,他反倒不好發難,這會兒是年太尉自己要撕破臉,那墨珣就用不著再搞那些個彎彎繞繞了。“按大周律,穆管事當街強搶民男,關押、恐嚇、勒索、私募兵丁,行凶,這些零零總總的加起來,斬監候,不為過吧?!”
“你?!”年太尉沒想到墨珣列了這麼一大堆,最後說了個“斬監候”,那可不就是要穆孺其的命嗎?
越國公見年太尉這會兒把矛頭對準了墨珣,真是想上去給墨珣腦袋上扣個瓜瓢。剛才讓他彆開口彆開口,可這小子倒好,非得這麼跳出來!
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
穆孺其一直在場,聽了年太尉的話,知道他並不打算處置自己,早已心下大定。
這麼多年來,他零零總總也犯了不少事兒,如果不是有年太尉這個“免死金牌”在,他恐怕有三個頭也不夠殺的。
然而,聽到墨珣說“斬監候”的時候,穆孺其立刻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著墨珣,那樣兒就像是一條餓狼,要衝上去咬斷墨珣的喉嚨似的,“你找死!”
墨珣是有些年沒聽到有人在他麵前說“你找死”了,險些冷笑出生。
他活了這麼久,以往敢在他麵前說“你找死”這三個字的人,早就死絕了,這會兒聽到穆孺其這麼說,墨珣還有些感慨。“這個穆管事的脾氣可是了不得啊!”
“若我沒記錯,這個穆管事手上怕是還有幾樁人命官司呢。”墨珣幽幽地來了一句。
說到有人命官司,年太尉猛地瞪了穆孺其一眼。“什麼人命官司?”
“年大人不知道啊?”墨珣略顯詫異,“穆管事已經不是頭一回強搶民男了。”
墨珣本來就打算等著穆孺其再犯事,好把以前的那些案子一並捅出去,這才私下裡查了查卷宗,知道穆孺其手上有不少人命官司。
隻是那些案子大都已經消了,就算沒消成,也都是讓彆人頂的罪……
這下可好,年太尉自己問起了,墨珣便也不管年太尉是否知情,乾脆一股腦兒地都給他抖落出來。
年太尉聽得心驚,說實話,他根本就不知道穆孺其竟然是這種人。平日裡,穆孺其到府上拜訪,那都是再守規矩不過的。
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敢頂著自己的名頭在京城裡這麼囂張放肆。
年太尉語氣遲疑,“這……”
“年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墨珣這話還沒說完呢,穆孺其就趁著看守他的人不注意,朝著墨珣衝了過來。
墨珣沒想到穆孺其在年太尉麵前竟然也敢這麼放肆,但反應快,這就偏過身子躲開了些,“當眾襲擊朝廷命官!”
穆孺其見一擊不中,忽然發現林醉正站在墨珣身後,便朝著林醉衝了過去。
縱使墨珣原先在跟林醉生氣,但現在見到穆孺其朝著林醉過去,還是眼疾手快地伸手將林醉拉開,朗聲道:“當眾衝撞官眷!”
林醉其實是躲得開的,但是墨珣好不容易看自己了,林醉便想著……還是站著不動吧。
若是墨珣肯來救自己,那固然是好;如果不來……那……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墨珣將林醉拉到身後,便將手鬆開了。
但林醉怎麼肯放過這樣的良機,自是雙手挽上了墨珣的手臂,緊緊挨著墨珣,一副弱小、無辜,又可憐的樣子。
墨珣抽了兩下,沒能把手臂抽出來,但在這麼多人麵前,也得給林醉留點臉,乾脆也就隨他去了。
林醉見墨珣不再掙紮,心裡一甜,忙緊貼著墨珣。
“還不快把穆孺其拉住!”年太尉真是要被穆孺其氣死了。
看穆孺其現在的做派,再仔細一想,怕是他與夫郎平日裡都被穆孺其的表象給騙了。他不過是在兩人麵前裝乖討巧,實際上性子乖戾,更是借著自己的名頭乾了不少作奸犯科的事……
隻是……竟也沒人將這些事說給自己聽?!
年太尉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但還沒來得及細想,便看到穆孺其抬起頭正一臉凶狠地盯著自己看。
年太尉沒來由的心裡一驚,待凝神再看,穆孺其便已經低下了頭。
“墨珣先帶夫郎回去休息吧。”越國公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由他跟年太尉來商議。“想來醉哥兒今日也是被嚇壞了,讓莊子上準備些安神茶,用完就早點歇著吧。”
墨珣知道越國公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在這裡也派不上什麼用場,這就順著越國公的話,領著林醉一起出去了。
林醉跟了幾步,聽到墨珣問了一聲,“洛池、洛澗呢?”
“應該跟管事的在一起。”
當時洛池先下的馬車,看到馬車外頭圍了一圈人,嚇得立刻喊了起來。而後洛澗揭開馬車的門簾,還沒來得及下馬車就讓人給硬拽下去了。
之後就有不認識的漢子將林醉揪了出去……
林醉小聲地將這件事從頭到尾跟墨珣說了,然而,墨珣卻隻問了那麼一句就不吭聲了。
隻等兩人出了門,洛池便迎了上來,“夫人,姑爺。”
墨珣看了洛池一眼,這就去掰林醉的手。
林醉早防著呢,哪裡能是那麼輕易就讓墨珣掰開的?
“夫君,夫君~”
“鬆手!”
“夫君~”
墨珣不敢使勁,怕傷著林醉,但心中有氣,不發泄實在難以平憤。
就他今晚看著那個穆孺其的做派,萬一他對林醉動了旁的心思怎麼辦?
看林醉這個長相、身段,方圓十裡,墨珣就不信那個穆孺其能找到更好的!
墨珣真是越想越氣,看著林醉的眼神也透著怒火,“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還不快把手鬆開!”
林醉知道墨珣這是生氣了,才會這樣口不擇言。否則,憑借墨珣的氣力,要掰開自己的手那還不容易?
想明白了這點,林醉更是不願鬆手了,“夫君我錯了!”
懶得說話,越說越氣。墨珣知道林醉嘴上說著“我錯了”,指不定心裡還怎麼高興,覺得自己今天這個事辦得漂亮呢。
墨珣懶得跟林醉廢話了,這就乾脆領著人往莊子上去。
洛池見狀,知道姑爺是氣壞了,便朝著他家夫人看了一眼。見夫人這會兒還沉迷在討好、認錯之中,也不多話,隻在前頭為姑爺引路。
姑爺是頭一次到莊子裡來,不認得路很正常。
現在天色已晚,林醉又死死粘著墨珣不願撒手,再加上中間還有個小林子,路著實不好走。
才走出去不多久,林醉就往墨珣身上撞了好幾下了。
墨珣倒是如履平地,連著讓林醉撞了幾回,墨珣倒也拿不準林醉究竟是故意的,還是這路真有這麼難走。
“鬆手!”墨珣厲聲道。
鄉下的路本就不好,更彆提這是小樹林裡了。而且現在這麼晚,哥兒會害怕很正常……林醉也是動了小心思的,想讓墨珣心疼一下自己……
可是……
“我……”儘管今日之事是林醉算計好了的,但實際上他還是被嚇壞了。今天被人從馬車上拽下去,林醉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是漢子,不過是一個哥兒罷了。如果對方要對自己行什麼不軌之事,那自己怕事隻能一頭碰死在馬車上了……
哪怕是現在想起來,心都砰砰砰直跳的,跟要跳出嗓子眼了似的。
墨珣“嘖”了一聲,語氣裡滿是不悅,“鬆手!”
林醉被墨珣這個清冷的聲音嚇一跳,默默就將手鬆開了。
墨珣往前走了兩步,背對著林醉半蹲了下來,“上來!”
林醉還沉浸在墨珣的冷言冷語之中,隻當是墨珣真的不要自己了,鼻子一酸,險些要崩不住了。
所以,墨珣的那一聲“上來”,仿佛隻是林醉的一個錯覺。
他聽著墨珣的聲音,甚至有些難以置信,以至於還怔在原地沒有動。
墨珣等了等,沒見林醉過來,又是不悅地沉聲道:“怎麼,還要我請你不成?!”
“不用不用!”林醉高興,兩步上前,這就趴在了墨珣的背上。
墨珣將林醉背了起來,又仔細顛了顛,背穩了,這才讓洛池繼續領路。
“夫君真好。”林醉將下巴靠在墨珣的肩上,小聲討好地說。
墨珣懶得理他,權當沒聽見。
他算是明白了,他娶的這個不是夫郎,這是個祖宗。
也難怪,自己欠了林醉的因果,林醉這是來討債來了。
墨珣不應,林醉也不難過,反正墨珣是刀子嘴豆腐心,還是心疼自己的!
想到這裡,林醉的胳膊又摟緊了幾分,“夫君真好。”
墨珣心中冷哼——翻來覆去也就這麼一句,也不知道說點彆的。
“如果想謀殺親夫,你大可以再摟緊些。”
林醉聞言,趕忙將手鬆了鬆。
雖然一直說是“小林子”,但實際上這個林子還真沒小到哪裡去。
墨珣背著林醉一路往前走,林醉時不時就要問上一句“夫君累了嗎”,“夫君要不要歇歇”……
墨珣是一概不理。
等到了院子門口,墨珣便彎了腰鬆了手,讓林醉下來。
院子門口自是燈火通明,林醉還是要臉麵的,也不敢繼續耍賴,這就順著墨珣的動作從他身上下來了。
墨珣不喜歡重拿輕放,逮著了錯處,自是得重重責罰才好。像今天的事,如果不對林醉小懲大誡一番,怕是林醉還不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裡。日後碰上了相似的事,林醉還是會犯。
林醉見墨珣正盯著自己,便微微笑了一下,“今日天色已晚,夫君不如就留在莊子上住下,待明日再返回京城吧。”
墨珣壓根不接茬,“不用。備匹馬,我直接回去。”
林醉心裡一陣慌亂,下意識便伸手拉住了墨珣的胳膊,“這麼晚了……”
“那又如何?”墨珣沉聲。
他心裡自是有滿腹的話語,但卻也知道自己若是說出來,那隻會讓林醉難堪罷了。
真是打不得,罵不得。
墨珣一時也想不出該怎麼罰林醉才好,但總歸不能順著林醉就是。
“路上不安全,夜路也不好走……”林醉越說越小聲。
他知道墨珣的氣還沒消,自己說再多也沒用。可是現在,自己如果就這麼放任墨珣離開,明日他回府之後,再想跟墨珣說話、認錯,怕是就更難了。
“你知道路上不安全,夜路不好走?!”墨珣強壓著怒氣,這就朝著林醉逼近了一步,“那你也該知道今天有多凶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不就是你林醉辦的好事嗎?!
林醉莫名有些心虛,被墨珣逼著朝後退了一步。待反應過來自己的所作所為之後,林醉趕忙上前拉住了墨珣的手,“夫君聽我解釋。”
墨珣點點頭,“行,你說。”不管他再怎麼生氣,也應該給林醉一個申辯的機會。
林醉朝著周圍看了看,“不如我們先進去再說?”
“那就等你有時間再說吧。”墨珣這就甩開了林醉的手,轉身要回年太尉的莊子去了。
剛才他們來的時候騎了馬,馬全栓在那邊。
這會兒墨珣是根本不敢就指望林醉會給自己提供馬匹了。怕是巴不得把他留下,又好說話來哄他!
“我有時間!”林醉睫毛顫了顫,走到墨珣身前,“我隻是想……我隻是氣不過……”
林醉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但他知道墨珣必定是明白的,否則今天也就不會這麼生氣了。
“我沒想到今天會鬨成這樣……”他是真的沒想到穆孺其的膽子會這麼大,他原本隻是想借著林子的事,讓穆孺其再犯點什麼錯,好把這個毒瘡給除了。
但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林醉才知道,如果中間的任意一個緩解出了差池,他恐怕就隻能以死明誌了。
所以他是真的知道怕了,也知道錯了。
本來他被關在柴房裡的時候就已經想了很多,而墨珣來救自己,叫自己名字的時候,於林醉而言,那就是宛如天籟。
他擔驚受怕了半天,好不容易被救出來。可是墨珣連正眼都不願意瞧他一下……
“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會了。”
林醉其實早就已經後悔了,但是,從他透露給穆孺其知道自己要買林子開始,這件事就已經不能回頭了。
如果林醉在那個時候認了輸,那他莊子裡的人該怎麼辦呢?
早前的穆孺其倒還沒有現在這麼專橫跋扈,但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這個穆管事就仗著自己是年太尉的侄子,多番到他的莊子上來尋釁鬨事。
隻是事情不大,管事的便想著不給主家添麻煩了。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們一退再退,所以才使得事情變得愈發不可收拾。
林醉到了莊子上以後,便一直能聽到莊子裡其他人在抱怨……
歸根究底,他也不全是為那個死去的黃家哥兒打抱不平。
那個黃家哥兒確實可憐,但他父親也著實可恨。
林醉曾聽人說起過,說是那個黃二兒子的並早就好了。而那個穆孺其早就瞧上了那個哥兒,所以黃二才好覥著臉去問穆孺其借錢,就想著穆孺其不會問他要。
借錢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兒子進補。
後來,黃家哥兒懷有身孕,而穆孺其的正夫對他非打即罵;再加上,黃二見兒子有孕,便想著能再借些錢來。
豈料,穆孺其竟以黃家哥兒是賣身為由,拒絕了黃二。
黃二在穆孺其那兒吃了閉門羹,就讓哥兒去向問穆孺其要錢……但既是賣身去的,哪裡要得來?
兩廂威逼,黃家哥兒年紀又小,一時想不開,這才投了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