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珣一回到越國公府, 就聽著林醉跟他說了今日請了郎中過來幫醺哥兒看。
墨珣頷首。雖然他今日不在府裡,但聽林醉的描述,“醺哥兒應該是痛暈的。”
“……”林醉琢磨一下, 好像……真是這樣?
“丹藥給他吃過了嗎?”
林醉搖頭, “今天還沒。”
兩人說話是在飯桌上,而經過了昨日的情況,他們倒也沒讓醺哥兒出棲桐院, 隻讓他在屋裡用飯。
醺哥兒剛挨過了一陣,現在正是清醒的時候,已經去洗漱過了, 小廝也給送了飯在用。
墨珣他們小兩口現在正靠在一起說小聲話, 若是換作平日裡,那越國公必定要出言打趣。可是這會兒看林醉的表情,雖然仍是嫻靜,但眉宇間縈繞著的憂愁卻不減,擺明了是在跟墨珣說林醺的事了。
見兩人說得差不多了, 越國公這才問:“醺哥兒今日如何?”
“跟昨天差不多。”林醉見越國公問起,這就坐正了回答越國公的問題, “今日卻是疼暈過去了, 我一時慌了神, 這才派人去請了郎中來看。”
越國公點頭,倒也沒再說什麼, 隻是揮揮手, 叫開飯。
用過了晚飯, 林醉亦趨亦步地跟在墨珣身後,卻是沒時間散步消食,隻想讓墨珣到醺哥兒屋裡去瞧瞧。
墨珣是看出了林醉的用意,也不等他開口提就往林醺那裡去了。
林醉這段時日,一直愁眉不展的,墨珣看在眼裡,也覺得心裡十分不痛快。
墨珣本身與林醺就沒什麼關係,哪怕曾有過婚約,但那個婚約不說沒有經過墨珣首肯,甚至墨延之定下的那個“墨珣”還不是現在的這個。若非林醉的緣故,林醺不管是安樂死還是被病魔折磨而死,於他都沒什麼關係。
如果說林醺到越國公府裡醫病,後頭沒有跟那麼一連串的麻煩事,墨珣也就認下了。
治就治,好歹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墨珣到的時候,林醺剛被小廝扶著在院子裡散步。這會兒瞧著是個清醒的,見到墨珣與林醉還讓小廝扶著過來問安。
墨珣隨意地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林醺一番,這才問道:“今日感覺如何?”
“……”林醺垂目搖頭,“跟昨日差不多吧。”沒有好,也沒有壞,就這樣唄。
墨珣“嗯”了一聲,算是了解了。
沒有更壞就行。
林醺這個身體狀況本來就十分糟糕,很多人甚至都扛不住戒斷反應,隻經曆過一次就要放棄了。林醺能撐過來,也算是個很有毅力的人了。
“那你就接著散步吧,老躺在屋裡也不行,還是要多走動走動。”墨珣見林醺這會兒沒什麼問題,便要領著林醉走開了。
等離林醺遠了,墨珣才問起林醉,“你今天有給醺哥兒施針嗎?”
“有的。”林醉點點頭,“今日一大早醺哥兒就……犯病了,後來昏過去了倒是靜,我就趁著那個時候……”
墨珣聽著聽著,忽然笑了起來,“不錯。”
林醉突然讓墨珣這麼誇了一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著,墨珣又道:“我開的那個藥方不過就是為了緩解醺哥兒的戒斷反應,喝了不過就是讓他沒那麼難過罷了,你需得趁著他清醒的時候跟他說說清楚,否則到了他神誌不清的時候,你也就隻能用灌的了。”林家不缺錢,越國公府也不缺錢,但無用功還是少做為妙。
“你得跟他說這個效果和那個丹藥差不多。”
不管騙不騙,反正得把人先穩住。要讓他潛意識裡覺得這個湯藥確實有效,從而逐漸地將那個丹藥戒掉。
林醉沉思片刻,這就問了句,“醺哥兒犯病的時候,嘴裡會說一些……胡話,那也是他腦子裡的想法嗎?”
“怎麼?他跟你說什麼了?”墨珣直直盯著林醉,自是不容他顧左右而言他。
墨珣之所以會這麼慎重地問林醉,主要是因為林醉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對,甚至還有些遲疑。現在看林醉的表情,也是欲語還休的樣子。
林醉雙唇緊閉,卻不是拒絕交談,而是隱忍的神情……
這就有些奇怪了。
墨珣對林醉一向是很有耐心的,本想著,如果林醉不願意說,那他就以“醫治林醺”為挾……反正他總有辦法撬開林醉的嘴。
林醉左看右看,又以眼神示意洛池、洛澗他們跟得遠些,這才拉著墨珣,微微墊腳,湊到墨珣耳邊小聲道:“醺哥兒說我搶了他夫君。”
墨珣在林醉即將退回去的時候,順勢摟上了他的腰,看著林醉略顯詫異的神情,墨珣壓低了嗓子,“他想得美。”
“……?!”
墨珣覺得這裡並不是與林醉談這些話的地方,畢竟棲桐院裡人來人往的,下人看到主子在這兒雖說會避開,但有些也是要上來行禮的。
墨珣帶著林醉回了書房,命懷山他們在外頭呆著就好。
“我早就同你說過了,我與醺哥兒的婚約是我父親定的,就是我爹也不知道定的是林家的哪個哥兒。”
墨珣知道,自己雖然之前已經跟林醉解釋過了一遍,林醉麵上是通情達理,但心裡還是計較著的。如果林醺不再提,林醉或許就不會去想。可林醺腦子犯渾的時候,見到林醉在自己麵前,又不肯給藥,自然是什麼話誅心,就說什麼話。
他難過,彆人也彆想舒坦。
這點也不說是凡人還是修士了,反正大都一個樣。
“而且,自從知道是你們林家之後,我爹和我也都以為定的是你。”墨珣鄭重地點頭,像是以這個點頭的動作來向林醉表示自己這句話之中的肯定。“知道不是你之後,我家就去把婚約給退了。”
“從頭到尾,我跟你家醺哥兒之間都是清清白白的。‘搶’這個字,是過了。”墨珣趁著林醉在聽自己說話的空檔,伸手將林醉撈了過來,“就算是‘搶’,那也是我搶你,怎麼叫你來搶我?”
“彆鬨!”林醉學警覺了,墨珣這麼一動,他就知道墨珣想做什麼。他飛快地伸手拍開了墨珣的手,一本正經地盯著墨珣,謹防他亂來。
隻是醺哥兒現在還在府裡,身體又不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忽然“犯病”了,萬一……他倆這邊正是纏綿,醺哥兒“犯病”,那不是尷尬極了?
如果是平時,那林醉也就半推半就地從了,可今時不同往日,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墨珣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煩的,然而這會兒被林醉拒絕了之後,他的心裡倏爾湧起了一股對林醺的怨念。
如果林醺沒來,他就可以跟夫郎圓房了!
被林醉拒絕之後,墨珣不滿地說:“所以,夫人的意思是,醺哥兒住在府裡的這段時間,我們都不能圓房了?!”
“……”林醉本來也沒想那麼多,但這會兒墨珣將情況挑明了,這就讓林醉不知道該怎麼答了。醺哥兒這個犯病是不分晝夜的,也不是他自己能控製的。
墨珣對林醉向來很是寬容,鮮少強人所難,隻要林醉開口,他也就認了。
“我……”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已經有身孕就好了。林醉下意識垂下眼簾,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正如程雨榛所說,林醉嫁給墨珣滿打滿算也有三年了,一無所出,現在反而還為了林家的哥兒來麻煩墨珣。如果隻是個舉手之勞也就算了,可偏偏又不是。
墨珣一看林醉這個遲疑的樣子,就知道他是答不上來了。“算了。”不行就不行,沒什麼好說得,彆搞得跟自己真那麼急色,非得逼著林醉跟自己圓房似的。
林醉飛快地握住了墨珣的手,“那……我們可以快一點兒?”
“噗……”墨珣一看林醉這個討巧的樣子,真是禁不住笑出了聲。他歪過了頭去親了親林醉的下顎,又往他脖子上探了探,嘴上忙著卻也不忘含糊地跟林醉說:“我受了這麼大的累,你就想用‘快點兒’來打發我?”
林醉縮了縮脖子,有些癢。但墨珣的話也不無道理,讓他心裡十分忐忑。
“那該怎麼辦?”林醺已經被送到越國公府了,林醉自然不可能不理。而墨珣又是自己的夫君,總不能讓他這麼獨守空房吧?
林醉一時間倒也想起了之前,他對程雨榛說過的話——當時,程雨榛說要將醺哥兒記入墨家族譜,自己就曾對程雨榛說起過,雖說醺哥兒還有半年好活,但萬一要是半年之後醺哥兒還是不死,那該怎麼辦?總不能讓林醉在族譜上一直無名無份地等下去……
現在也是一樣,林醉不知道墨珣給醺哥兒醫病要醫上多長時間,如果為了顧慮醺哥兒,兩人就一直無法行周公之禮的話,那又怎麼才能懷上孩子呢?
林醉越想越遠,也是越想越覺得不妥。
“還是請個醫員回府常駐好一些。”原先林醉是想著,如果從外頭請了郎中、醫員,萬一將醺哥兒的病情泄露出去,那醺哥兒的名聲就毀了。可是,仔細想想,他們大可以找信得過的醫員。
本來立世行醫就不能隨意將患者的情況透露出去,一旦傳出去了,誰還敢請他上門看病呢?
醫者乃良籍,自然不可能簽什麼賣身契,但林家又不缺錢,花大價錢也總能找到信得過的吧?
本來這件事就是看林醉怎麼權衡,他如果覺得醺哥兒更重要,墨珣也不會說什麼,隻是不想看林醉把自己搞得太累罷了。墨珣甚至想過了,如果林醉再這麼分不清楚主次的話,就得想辦法“罰”他了。
“夫人想好了就行。”墨珣這麼說著,手貼在了林醉的腿上。
正值夏季,林醉穿得也輕薄,自是能感覺到墨珣手上的熱度,一時竟有些難耐起來。
“夫人雖然是醺哥兒的哥哥,但家中不是沒有小廝、下人。許多事根本就不需要夫人親力親為,隻要交給下人去辦就可以了。”
“洛池、洛澗一直跟在你身邊,你總得讓他們幫著理事。你這麼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你不累,我看著都累。”
墨珣頗為語重心長。
他其實早就想跟林醉好好談一談了,但醺哥兒畢竟是他的弟弟,自己如果說太多,指不定林醉會覺得自己在嫌林家人麻煩。
“你看,明明可以請醫員回來幫忙,他們也有這個能力。甚至於,在醺哥兒犯病的時候,他們不會隨隨便便就慌了手腳。”
墨珣知道,林醉是那種很容易多想的性子。為了防止他想太多,墨珣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你事事這麼操勞,什麼時候才能顧上我?”
“……”大周的哥兒都是以夫為天,林醉本來還在思考墨珣的話,可聽到他最後這一句的時候,也是自責。
“醺哥兒說的話,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墨珣伸手去扯林醉的衣帶,“反正我隻認你。說什麼搶不搶的……”
墨珣趁著林醉還沉浸在自己的話中,直接將他的發簪一拔,將人推在榻上,“我早就惦記上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