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或許在此刻,墨珣覺得宣和帝身上的味道已經完全無法掩飾了,但旁人卻並不知情。
宣和帝抬了抬下顎,“接著說。”
還說啥?
墨珣愣了愣,又朝著宣和帝看了一眼。
“那個仙……那個藥,為什麼沒有作用?”
敢情宣和帝把術士給他煉的丹藥當成了可以包治百病的“仙丹”了?!
彆說此時是在凡界,就算是在徽澤大陸,由丹修所煉製出來的丹藥,都不敢保證能包治百病。
本來就是,想要什麼效果就煉什麼丹。
哪有靠著一顆丹藥走到飛升的道理?
墨珣耐著性子為宣和帝解釋,“醺哥兒是病了,那就得對症下藥啊,可醺哥兒吃的藥並沒有對醺哥兒的病有幫助,自然就沒有用了。”
其實宣和帝是知道墨珣的意思的,但他不過是自己無法相信,這才想從墨珣這裡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罷了。
宣和帝聽完了墨珣的話,果真沉默了下來。
墨珣看著宣和帝垂下眼簾蓋住了眼底的光,瞧著正是一片晦暗的樣子。
儘管墨珣心裡對宣和帝的脾氣沒個準,但到底是聽越國公說過,又經了五翁主的事……
墨珣還是很珍惜自己這條命的。
宣和帝坐在椅子上,眉頭微蹙,一動不動,正在想事情。
而墨珣站在他麵前,沒有聽到宣和帝說話,自然不敢出聲打擾他。
就在墨珣以為宣和帝徹底把自己忘掉的時候,宣和帝忽然抬起頭來,朝著墨珣伸手,“你過來,為朕把脈。”
“……”
墨珣乍一下聽得宣和帝的話,腦子裡立刻轉過一大堆“此舉不妥”、“臣才疏學淺”,最後什麼都沒說,順著宣和帝的話朝他走了過去,將右手搭在宣和帝露出的手腕上。
墨珣這麼一搭手,卻搭了很長時間。
而宣和帝倒也不催促,隻是一直在觀察墨珣的各種反應。但是,墨珣除了生理性的眨眼之外,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不知怎麼,宣和帝此時竟對墨珣表現出了莫大的耐心和容忍度。或許是因為宣和帝心知,術業有專攻,墨珣與宮裡的禦醫本就不同。
待墨珣將手收回,宣和帝才問道:“朕的脈相如何?”
墨珣發現宣和帝的這個問題十分不好答。
宣和帝的這個脈相,乍一看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彆厲害的隱疾。像一些盜汗、怕冷怕熱、失眠這類的症狀,恐怕上了年紀的人都容易有。尤其是像宣和帝這樣身居高位,日日為國事煩憂,想得多,自然就比彆人更容易思慮過重、積鬱成疾。
隻消讓太醫院的禦醫給開點溫補的方子,好好調養就行了。
可宣和帝在服那個不對勁的丹藥啊!
按理說,宣和帝服用那些丹藥的時間比林醺要長,身上被丹藥浸透出來的味道也比林醺濃……宣和帝的脈相絕不可能是現在這樣稀鬆平常。
但墨珣轉念一想,如果宣和帝的身體不對勁了,那宮裡的禦醫按例每隔一段時間都得給宣和帝診脈,難道他們就都看不出來?
如果不是墨珣本身知道那個丹藥不對勁,恐怕也會一下子就被宣和帝的這個脈相騙過去。
所以,墨珣又耐著性子十分謹慎地去探宣和帝的脈,甚至因為實在是摸不出端倪,他便偷偷地將自己的靈氣輸入宣和帝的體內,想要順著宣和帝的經脈和穴位走了一遭。
宣和帝並未覺察出什麼異狀,隻是安靜地讓墨珣診脈罷了。
墨珣的靈氣在宣和帝體內隻走出了一段,就已經被堵住了。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信號。
一個人的經脈應該是貫通的,而墨珣的靈氣十分精純,應該不會被凡人排斥才對。
他之前為了教林醉禪坐,也曾將自己的靈氣注入林醉體內,讓他仔細去感受自己的靈氣在他身體之中行進的路線,那時確實是毫無阻礙的。
但是,如果宣和帝不再是凡人,而是修士的話……那就另當彆論了。
可是,若說宣和帝已經步入了修真者的行列,墨珣是怎麼看都覺得不像!
墨珣早就已經探查過了,這方天地根本就沒有靈氣,而他在知道了修道無望之後,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當初的築基純粹就是個機緣巧合……
然而,這種妄自菲薄的想法一經出現,立刻就被墨珣否決了——自己怎麼說都是渡劫的天雷給劈過來的,本來就應該與彆人不同才是。
墨珣從宣和帝身上並沒有感覺到靈氣波動,卻又有個古怪的猜測——或許是因為宣和帝修煉的法門不對,又或者是墨珣的品階太低……
總之,靈氣受阻的原因很多,墨珣也不好妄下斷言。
而當初的林醉則不同。
林醉作為“這個世界的精神載體”,有靈氣波動很正常。
……
墨珣是一個很會裝的人,就算心裡再困惑,再著急,從表象上要看出端倪來並不容易,除非是他自己願意。
是以,他在給宣和帝診脈的時候,表情十分鎮定。而切完了脈,他腦子裡雖然千回百轉,但看在宣和帝眼裡卻是沒有絲毫變化的。
墨珣答道:“從脈相上看,皇上似乎有些心悸、易怒易躁這樣的小毛病。”
他心中已經對那個丹藥有些改觀了。
倒不是感觀變好,而是警惕。
那個丹藥還是有一定厲害之處,否則,按照宣和帝現在的情況,經脈受阻,不是病灶,那就是人該死了。
墨珣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不能說實話。
他今日如果實話實說,萬一被宣和帝刨根問底怎麼辦?
宣和帝作為一個帝王,其實並沒有什麼大過。
就拿上次那個水災來說,不管宣和帝自身信不信天象,但既然上天有所預警,他便直接撥款預防。等到災難發生,他出錢賑災……
人無完人。
就連墨珣,已經到了渡劫的那個臨門一腳,馬上就要得道飛升,身上卻也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就像林醺的事,他有能力救,可若林醺不是林醉的弟弟,不是趙澤林的朋友、昌平郡君的孫子,他肯定是放任不管的。
宣和帝似乎並不意外墨珣的回答,想來應該是之前已經從不少禦醫口中聽到了同樣的話了。
“沒有彆的嗎?”宣和帝顯然有些不信。如果林醺的並是墨珣治好的話,他又讓林醺停止服用自己給的丹藥,那明顯是丹藥有什麼不妥了!
宣和帝這段時間是真的易怒易燥,但那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那些術士無能,他又何至於如此?
墨珣一聽,嘴角淺淺彎了一下,不仔細看卻是很難察覺的。
“靠診脈,目前就隻能探到這些。”墨珣這麼說著,又奉勸了宣和帝一句,“皇上還是讓禦醫們開些湯藥吧,”
這已經是墨珣額外的奉勸了。
跟宣和帝說話要十分小心,尤其是現在的宣和帝。
若是數年前,宣和帝才剛接觸丹藥的時候,如果有德高望重的人願意出來說道、阻止,或許事情還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這會兒,宣和帝已經耗了十幾年在煉丹上,或許在這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更是非常人能夠想象。就連水災的那段時間,國庫空虛,讓朝臣們捐款捐物,又停了俸祿,卻都不曾斷過給術士的各種……
煉丹,已經成了宣和帝心中的執念。
墨珣本來是想說,如果身體沒什麼問題,就不要亂吃丹藥了。
可這個時候,他應該對宣和帝煉丹、服用丹藥,一無所知才對。
要是他這麼說了,那就等同於是將林家和越國公推到了風尖浪口。
墨珣半闔眼簾,心裡想著事,卻冷不丁地從宣和帝那裡聽到一句——“那不如就由你為朕開藥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