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第 372 章(2 / 2)

“皇上”齊公公小心翼翼地喚了宣和帝一聲,就擔心他又這麼暈了過去。

宣和帝死死捏著奏折,倒像是提著一口氣似的。

在禦書房裡所有人的注視下,宣和帝終於啞著嗓子開口問道“情況屬實可都有證據”

刑部尚書不敢耽擱,趕忙應答“臣在錦碩王府之中查到了就地掩埋的毒藥;而繁楚王的兵就藏在奉陽與懷陽交界的那塊兒;四王妃的姆爹很早以前就丟過一個孩子,但因為身上有胎記,才於五年前尋回”

宣和帝已經看過奏折了,這會兒又聽刑部尚書口頭說了一遍,倒是更清楚了幾分。

他剛才緊盯著奏折,除了因為難以置信之外,還有就是他看不清楚奏折上的字。

奏折上的字似乎有了虛影,倒叫宣和帝看得並不真切。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心煩意亂。

“老七”宣和帝的聲音再不複過年時候的響亮,這會兒聽來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昭明王裡通外國,臣在七王爺府中搜出了雅礱王族的信物。”刑部尚書這會兒倒是不怕了。如果昭明王被坐實了通敵,那他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日後不能登基稱帝,自然也就不會秋後算賬了。

刑部尚書說著,就將自己帶來的證物送到了宣和帝麵前。

宣和帝這才將一直捏在手中,險些捏變形的奏折放到了一旁,開始觀察這個證物。

他與雅礱的王室打過交代,也見過差不多的,但僅憑這一項,就說老七通敵怕是有些草率。

宣和帝剛要將自己質疑的事說出來,就感覺到蝕骨噬心的疼痛,就像是千萬隻蟲子在咬他的身體一樣。

最關鍵是,這種疼痛來自於體內,饒是宣和帝現在覺得自己的手疼得仿佛被人生生折斷了一般,可從外邊根本什麼都瞧不出來。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但從刑部尚書的視覺來看,就好像宣和帝在看那個雅礱的信物一樣。

宣和帝的身體又開始哆嗦起來,抖到竟連手中的信物都握不住了。

一聲悶響,信物已然從宣和帝的手中掉落,在地上鋪著的地毯上滾出了一段,最後撞到了桌角,才得以停下。

刑部尚書一直注意著宣和帝的動靜,自是親眼看著雅礱信物從宣和帝手中滾落,而不是被怒上心頭的宣和帝丟出去的。

“皇上”

刑部尚書下意識抬頭看向宣和帝,隻見宣和帝雙唇顫動不止,仿佛被這個信物給刺激得失了神智一般。

宣和帝的眼神十分可怖,倒叫刑部尚書不敢去直視宣和帝的雙眼。

然而,不看雙眼,也可以看彆處。

不多時,宣和帝嘴角已泛出白沫,最終隻翻了個白眼,便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暈了過去。

“皇上”

刑部尚書的聲音自是驚恐萬分,而經了他這麼驚聲叫喊,也令一直在一旁伺候著的齊公公回了神。

齊公公猛地撲到宣和帝的腿邊,一扭頭就朝著外頭喊“快去請禦醫進來”

刑部尚書事先就已經讓人去請了禦醫,這會兒齊公公一喊,在外頭的禦醫已經快步走進來了。

禦醫已經被事先告知了情況,現在看到皇上暈了過去,哪裡還有不懂。

他先是讓內監將皇上放到軟榻上躺平,而後才開始為皇上診脈。

禦醫是不管朝堂上的事的,作為醫者,他該說的還是得說“皇上不能再受刺激了。”

他這話是對刑部尚書說,也是對齊公公說的。

本來,如果皇上病了,朝中的大小事務就該交由太子打理。可宣和帝偏生沒有立太子,所有的事都隻能親力親為。

在場的無不點頭稱“是”,但實際上,宣和帝受不受刺激,還真不是他們能控製的。

“王禦醫,皇上這是”齊公公十分小心,也不敢大聲說話。

“心煩氣躁,再加上受了刺激,心思浮亂,心氣不順,氣息亂湧,氣滯血凝”禦醫將手收了回來,也是無奈得很,“皇上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正是因為宣和帝暈著,禦醫才敢說這種話,如果宣和帝醒著,禦醫哪裡敢在他麵前提什麼“不行”這不是在咒皇帝嗎

禦醫起身之後沒有動靜,隻等著齊公公剛才派人去請的其他禦醫到場。

皇上的身體,他可不敢一個人下針用藥。

等到其他禦醫到場,為宣和帝診過了脈之後,禦醫們便湊在一起商量該如何下針,如何開藥。

“我先為皇上施針,將他鬱結的氣血打通。”今日當值的禦醫這便坐到了軟榻旁的小圓凳上,開始為宣和帝下針。

其他的禦醫則將藥方寫好,交由醫員煎藥去了。

待宣和帝悠悠轉醒,吐出了一口濁氣,這才發現禦書房裡再次圍了一圈人。

饒是宣和帝這會兒反應再怎麼慢,也知道自己剛才是又暈倒了。

宣和帝醒來之後,已沒了剛才的噬骨之痛,但腦子裡一片混沌,倒叫他讓人扶起之後,坐了好長時間才緩過勁來。

他剛才,似乎是在跟刑部尚書說事情。

宣和帝看了刑部尚書一眼,腦子裡隱隱記起了一些。

似乎是跟他讓刑部尚書去查的案子有關。

案子

案子就是大皇子和皇長孫遇刺。

然後呢

宣和帝怎麼都想不起來,還有什麼彆的事情。

但是,想不起來,卻也還有彆的法子。

“於愛卿,把奏折拿來。”宣和帝張口便說。

且不管今日刑部尚書有沒有帶奏折,若有,他馬上就能拿來;若沒有,他可以回去寫。

總歸不會暴露宣和帝忘性大的事。

“這”刑部尚書略顯遲疑地看了一眼禦醫,似是在無聲地問“皇上這會兒還能不能受刺激”。

禦太醫接到了刑部尚書的視線之後,也是一愣,而後才在心裡歎了口氣,主動走到宣和帝麵前,“皇上才剛剛醒來,不便再處理政事了。”

宣和帝確實剛醒,反應也慢了半拍,這會兒聽到禦太醫的話之後,也是放進腦子裡“嚼”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無妨。”宣和帝擺手的動作都顯得十分疲軟,“拿來吧。”

宣和帝剛才本想去看刑部尚書的表情,借以判斷他究竟有沒有帶奏折。但隻那麼一小會兒的功夫,他就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想法。

刑部尚書無法,隻得將那個已經被宣和帝捏得有點變形的奏折又遞到了宣和帝手中。

宣和帝在手接觸到了奏折的時候就已經又想起了奏折上的另一件事繁楚王私募兵丁。

等到打開之後,今日刑部尚書與自己所說的話便已全部回到了自己的腦海裡。

宣和帝煩悶地將奏折丟到一邊,伸手遮在了自己的雙眼上,似是在思考該如何處置他們。

查案本就是刑部的職責,現在於霜揚又說證據確鑿,那就是該給他的幾個好兒子一個辯解的機會了。

太醫院煎好的藥送上來之後,宣和帝便將仰頭一飲而儘,而後偏過頭去對內監道“傳朕旨意,命宗正寺卿到太和殿。將繁楚王、周行王、昭明王全都叫進宮來。”

“把丞相,太尉,禦史丞,也一起叫到太和殿。”

宣和帝說著說著,總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乾脆改口,說是照著早朝時候那樣,叫文武百官都到太和殿候著。

以為墨珣的品階,是無法進入太和殿,但卻也被人從大理寺叫進了宮裡,站在了外頭旁聽。

任誰都知道,皇上賜了刑部尚書一柄尚方寶劍,而刑部自打於霜揚得了尚方寶劍之後,查案就不再畏首畏尾的了

而今日,刑部尚書帶著厚厚的奏折前去麵聖的事並沒有刻意隱藏行蹤,是以,大多數臣子都知道皇上忽然將朝臣們全都叫到太和殿是為了什麼事。

宣和帝怕自己忘記,手裡一直拿著刑部尚書的奏折。

幾個王爺原先就在宮裡,隻是大皇子在後宮養傷,而其餘的幾位都在前宮的衙門裡來得倒快。

墨珣的大理寺離皇城有些遠,等墨珣他們趕到的時候,太和殿內已經有說話的聲音了。

墨珣與同僚無聲地行禮問安,而後便在殿外站定。

宣和帝先問的是大皇子,並讓刑部將查到的證據直接擺在了大殿內,好叫幾位皇子都為自己辯解辯上一辨。

大皇子並不承認自己使的苦肉計,他隻一口咬定了自己遭人陷害。刑部就算在錦碩王府裡查到了什麼,大皇子也隻說是遭人陷害,拒不承認。

又因為他有傷在身,說話間幾度昏厥,都是由禦醫救醒,醒來之後繼續否認。

就算刑部將人證帶了上來,錦碩王也是厲聲反問人證,受到何人指使,為何要構陷於他。

宣和帝本來心情就不好,剛才被氣暈了之後,再醒來,就好像已沒那麼氣了。

可聽到大皇子節節拔高的聲音,宣和帝心中的煩躁再次湧了上來。

大皇子是越爭辯越大聲,就像是誰大聲誰有理一樣。不管刑部什麼證據,他都抵死不認。

宣和帝看著大皇子在朝堂上據理力爭,就那個架勢根本禁不住推敲,辯不過,隻一味地拔高嗓門,試圖將其他的聲音壓下去

這根大皇子以往的形象,大相徑庭,甚至給人以一種做賊心虛感覺。

宣和帝隻覺得大皇子的聲音吵得自己心煩意亂,簡直想讓人將他的嘴封上。

一開始,因為大皇子身上有傷,宣和帝特意命人賜了座。

整個大殿之上,除了宣和帝與柱下禦史,便隻有大皇子一人坐著。

現在,宣和帝見他聲如洪鐘,一點都瞧不出身上有傷,便也不想再聽他爭辯,隻擺擺手,對著身旁的內監道“叫宗正寺看著辦吧。”

“皇上傳旨,命宗正寺卿查辦。”內監的聲音十分尖銳,與大皇子的聲音截然不同。一經開口,令殿中的人都靜了下來。

直到宗正寺卿站出來說了句“臣領旨”,大皇子這才仿佛猛地回過神來,麵容悲愴道“父皇明察,兒臣是冤枉的啊”

宣和帝一聽就煩,哪裡還欲再聽,直擺手讓人把大皇子帶下去,交由宗正寺查辦。

鑒於大皇子身上有傷,倒也沒人敢真的把大皇子如何。

大皇子喊冤的聲音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才逐漸消失在宣和帝的耳邊。

其實,搞個苦肉計什麼的,本也算不得什麼事。

宣和帝主要是氣在,大皇子“精於算計”,這點上。

在宣和帝印象裡,大皇子一直是一個十分恭敬孝順的兒子。在他的幾個弟弟麵前也頗有大哥的風範,謙和,懂禮,知進退

宣和帝對這個兒子還是很滿意的。

一直以來,宣和帝都認為大皇子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看到大皇子如此優秀,宣和帝心裡有驕傲也有自豪。

早前,朝臣們逼著宣和帝立儲的時候,宣和帝雖然心裡不樂意,但聽到了朝臣們誇獎大皇子如何如何,宣和帝心裡還是受用的。

然而現在,他原本的那個謙和的兒子,忽然被撕開了假麵,骨子裡竟是這樣一個兩麵三刀的人

看到眼前這樣一個強詞奪理的大皇子,宣和帝突然意識到,自己很累了。

大皇子被帶下去之後,便輪到了二皇子。

這才是重頭戲。

無論是大皇子的苦肉計,還是五皇子的從國庫借錢不還,在宣和帝眼中,那都不及二皇子私募兵丁來得嚴重。

一千多的兵,還就在昌州,就在懷陽的邊邊上,這叫宣和帝怎麼受得了

大周是明令禁止私募兵丁的,上一回年太尉就險些因為自己夫郎的侄子還是外甥什麼的,在莊子裡養了太多的護衛,而險些被當成是私募兵丁,在宣和帝麵前吃了掛落。

當時,年太尉莊子裡的護衛不過百來人,當時被墨珣與越國公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把年太尉給嚇得屁滾尿流了,更遑論現在,二皇子養了上千人。

“朕問你。”宣和帝盯著跪在殿內的繁楚王,“你養這麼多兵做什麼”

“兒臣是被冤枉的”繁楚王也學著錦碩王的樣子,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宣和帝抬眼看了於霜揚,示意於霜揚將刑部將查到的證據拿給繁楚王看看。

等到刑部尚書將記錄了兵丁的冊子攤在繁楚王麵前的時候,宣和帝才又開口道“這是從你府裡收來的花名冊,你看看對不對。”

繁楚王一聽到“花名冊”時,整個人臉色難看得要命,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兒臣並不識得什麼花名冊。”

宣和帝語氣沒有波瀾,但臉上滿是鬱色,不難看出他現在“莊子是你的莊子吧”

“是。”

莊子,繁楚王是賴不掉的,隻能點頭應了。

“人是在你莊子裡抓的,花名冊是在你府裡搜的”

“不”繁楚王還不等宣和帝把話說完,就飛快地否認,“兒臣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到莊子上去過了,自打父皇命兒臣入朝為官開始,兒臣”

宣和帝不置可否地聽著。

比起大皇子剛才的歇斯底裡,宣和帝更能聽進二皇子的辯解。

然而,人證物證俱在,二皇子就算不認也不能如何。

私募兵丁已經觸及了宣和帝的逆鱗,叫他恨得牙後槽都疼了。

聽了兩句,宣和帝就不耐煩了,“莊子是你的莊子,莊子裡也是你的人,花名冊還是從你府上搜來的你倒是跟朕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兒臣是被冤枉的”

“被誰冤枉的”

“兒,兒臣不知”

宣和帝搖搖頭,他不是沒有給過機會,隻是他的兩個兒子都抓不住。尤其是老二,宣和帝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徇私枉法。如果他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那麼以後所有人都會有樣學樣了。

“朕問你,養這麼多兵想做什麼”

“不是兒臣養的。”繁楚王直搖頭。

宣和帝這會兒端得上市和顏悅色,比起剛才命人將大皇子送往宗正寺時的態度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但卻沒有人會覺得宣和帝此時心情好,相反,宣和帝一反常態,反倒讓人覺得他愈發可怖。

就連那被宣和帝刻意放緩、放輕了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是陰冷森沉的。

繁楚王犯的這個事與錦碩王的不同,錦碩王可以咬死了不承認,說那些是栽贓陷害,但繁楚王就算咬死了不認又能如何

花名冊上足足有一千五百名兵丁,這可不是一般人能養得起的。

宣和帝的耐心本就有限,等了半盞茶的功夫,繁楚王還是不敢開口,宣和帝便替他答了。

“屯兵還能做什麼呢謀反罷了。”

宣和帝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人,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今天中午吃什麼呢全鹿宴吧”。

然而,隻這麼一句話,宣和帝便給繁楚王定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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