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空靈明明知道很多,但根本記不清。
這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對於前事根本記不清了。原先存在於他記憶裡的許多的事,都被他打散了,而後再重新排列組合成了一個新的故事。
俗稱——記岔了。
墨珣知道阿豨可能一出生就在華海秘境裡,對華海秘境有一種非同一般的歸屬感,但墨珣卻並不知道阿豨在華海秘境關閉的時候究竟是怎麼存活在裡頭的。
秘境每一次開啟都會發生不小的變化,而原先留在秘境裡沒有離開的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墨珣不想冒險,也不想讓林醉冒這個險。
就像空靈所說的那樣,如果林醉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那他肯定不會離開。
但問題是,現在的林醉根本就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所以林醉肯定想離開。
而墨珣,也僅僅隻是透過了夢境才知道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從墨珣來到這個世界,成為林醉的師父開始,這個世界就已經在潛移默化之中發生了改變。
首先就是,天道沒有插手乾預。
沒有乾預墨珣傳道授業,也沒有乾預墨珣為玄九宗的弟子講習。
如果墨珣現在真的是散仙,那麼他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方天地之中,但他非但出現了,反而還有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身份。
墨珣的神識沒有受到任何的壓製,僅僅隻是修為被定義在了大乘巔峰。
墨珣一開始並沒有想這麼多,隻是九淵峰主恰恰好是他的前世,所以他也就很自然地接受了九淵峰主大乘巔峰的修為。
但現在想想,這個“大乘巔峰”,又何嘗不是一種保護呢?
如果以墨珣的神識直接凝出一個軀體,那他幾乎是在出現的那一刻便會召來雷雲,直接就飛升上界了。
這麼想來,他還真的能算作是天道的寵兒。
按照墨珣的夢境,林醉應該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會覺醒天魔血脈。
但這一次,卻因為擁有部分未來記憶的空靈插手,而使得林醉提前覺醒了。
這就導致了未來的事情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發生了改變,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所有人都無從知曉。
提前覺醒,根本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墨珣沒看錯的話,夢境裡的那個林醉,覺醒天魔血脈的時候,應該是在出竅期之後了。
可現在的林醉隻是金丹中期,如果在這時候覺醒了天魔血脈,被彆人發現,恐怕凶多吉少。
此時的空靈再次無聲。
墨珣知道,它這會兒是在思考自己說的話的真實性。
阿豨不可能害林醉,甚至還想要幫他。而作為阿豨的一抹神識,空靈或許就是因為知道了林醉之後會發生的事,這才竭力要將林醉留在這個幻境之中。
墨珣無法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傳達給林醉或是空靈知曉,但他卻知道,一味地避讓是沒有用的,該來的總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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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墨珣沒能等到空靈再次開口,卻能感覺到被自己護住的林醉已經醒了過來。
林醉一醒,空靈便再次長久地沉寂下去了。
在兩人下落的過程中,墨珣擔心自己沒能將林醉抱牢,便直接用了捆仙繩。
而落地的時候,墨珣的修為無法支撐起神識的消耗,便直接暈了過去,並沒有將捆仙繩解開。
於是林醉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跟墨珣被栓得牢牢的,完全貼在了一起。
林醉下意識就以為是有人將他們捆住,奮力一掙——捆仙繩直接就斷了。
林醉從墨珣身上起來,坐到了一邊,手中握著斷開的捆仙繩,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捆仙繩,未免也太劣質了點兒吧?!
林醉身為渡劫期的魔尊,如果真想捆他,總不至於用個這麼……容易掙開的法器。
想來,這個法器應當是墨珣的。
反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等他與墨珣離開了之後,再送給墨珣一個更好的就行。
林醉十分自然地想著,這就將已經完全壞掉了的捆仙繩丟到了一邊。召出了一方躺椅,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墨珣抱了上去。
林醉並不確定墨珣現在的身體狀況,又擔心自己隨意使用魔氣探查會對墨珣的身體造成損傷,隻能以凡界的號脈來為墨珣檢查一二。
從墨珣的脈相上,林醉並沒有發現異常,瞬間便放下心來。
想來,墨珣這是累到了。
確定了墨珣的安危之後,林醉飛快地在自己與墨珣的身邊設下了禁製,又祭出了防禦法寶,這才開始安心觀察起他們所處的環境來。
在林醉意識回籠的那一瞬間,他就立刻警覺地用神識探查過周圍了。
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失去意識之前在做什麼,所以這會兒,他與墨珣現在所出的應當是那個深淵的底部。
深淵的底部與頂部完全不同,非但沒有所有人都以為的那樣魔氣衝天,反而連一絲魔氣都覺察不到。
這完全是出乎了林醉的意料。
剛才,林醉站在裂縫的邊緣,心中早已認定了在深淵的底部,魔氣彌漫,甚至連渡劫期的魔尊的修為都扛不住。但現在呢,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連靈氣都是沒有的。
這點很奇怪。
林醉從來沒有聽說過在魔域之中是有哪個地方會跟這個深淵的底部一樣,沒有一丁點兒魔氣和靈氣的。
仔細想想,這裡更像是一片虛空。
或者說,自成一個世界。
但是世界的支撐其實是一種“炁”,沒有“炁”的地方……確實很奇怪。
在林醉的記憶裡,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讓他一時間沒了頭緒。
墨珣還昏迷著,林醉也不敢四處走動,隻坐在軟榻旁守著墨珣。
說起來,這也不是林醉第一次這麼打量墨珣了。
上一次,林醉也是趁著墨珣昏睡過去的時候,偷偷打量過墨珣。
總覺得,人還是這麼個人,但卻是百看不厭的樣子。
明明兩人捅破了窗戶紙之前,林醉還畢恭畢敬地稱墨珣為“師父”。
而那時的林醉,雖然一心想著要離師父近一點,再近一點,卻也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想要近距離觀察墨珣的念頭。
可能是,那時的兩人,身上還有著師徒的身份,而林醉自己,也不敢在師父麵前造次吧!
這麼想著,林醉坦然了。
他何嘗去想過有朝一日會跟自己的師父結為道侶?
又何嘗知道墨珣在自己麵前卸去了“師父”這層身份,竟然是這樣的性子!
雖然出乎意料,但卻並不討厭。
林醉總覺得,這樣的情景似乎似曾相識。
兩人之間,本就該這麼處的。
林醉單手撐在榻上,朝著墨珣的方向傾了傾身。
現在,兩人已經是道侶了,又是那種……非同一般的道侶。
而且,墨珣還閉著眼……
周圍又被林醉設下了禁製,暫時還看不出危險。
這些都讓林醉漸漸地放下了心,在麵對墨珣的時候,林醉也沒有之前的窘迫感了。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墨珣會突然醒來,林醉恐怕都要伸手去描繪墨珣的五官輪廓了。
修真界並沒有誰的長相是特彆醜的,就算樣貌平平,也能用各種美顏丹整改樣貌。而且,修仙之後,整個人的氣質都會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有的時候,氣質也能蓋過樣貌上的不足。
但墨珣不一樣。
林醉也說不來,自從與阿豨簽訂了契約之後,知道了師父對自己抱有彆樣的心思之後……他再看師父時,就很難以平常心對待了。
師父原先就氣質凜然,那雙淡漠的眼睛,更像是能看透世間宵小。每每見麵,負手而立,雙眼中透著紅塵萬千,卻根本沒有旁人的身影。
但自從,兩人口頭約定結為道侶以來,林醉從那雙有著芸芸眾生的雙眼中,看到了自己。
越看,越容易沉淪,陷入。
墨珣的長發被攏成了發髻,以發冠固定上頭頂。額上光潔,劍眉斜飛入鬢,伴著微微上揚的眼尾,原該是氣勢十足的模樣,卻因為這眼簾一闔而柔和了許多。
林醉顯然還記得墨珣睜眼時的樣子,每每看向自己的時候,總能讓自己沒來由的驚慌失措。
偏偏,還很喜歡。
林醉的視線從墨珣的濃密的睫毛下移,越過了筆直的鼻梁,到了淡粉的唇瓣上。
這個唇色很漂亮,漂亮得像一朵薔薇,就像是墨珣那不近人情的臉上,唯一的柔和之色。
林醉不自覺地伸出手,在墨珣的唇瓣上輕輕碰了碰。
就跟看到的一樣,這個唇瓣軟軟的,似乎帶著薔薇的芬芳,勾著人上前擷取。
掇其香以嗅,擷其穎以玩。
這個動作剛做完,林醉像是被火灼了一下,飛快地收回了手,臉也跟著燙了起來。
活了幾百年了,他的每一次臉紅心跳,都是由墨珣帶來的。
林醉有些驚慌,他將手藏在了廣袖之下,但視線卻仍是留在了墨珣的臉上。
因為墨珣在自己麵前毫無察覺的樣子,讓林醉很快就放下心來。
反正,墨珣也不知道。
這麼想著,林醉給自己壯了壯膽子,又挪到了墨珣身邊。
明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不假辭色、不近人情的性子,怎麼偏偏……
偏偏就願意跟自己結為道侶呢?
從知道墨珣早就有心開始,林醉一直飄飄的,直到親耳聽到了墨珣開口立誓,才算是落到了實處。
林醉不願錯過分毫,隻細細地打量著墨珣,像是要將他的樣貌徹底地刻入自己的識海之中。
他們,好像,早該這麼處了。
就在林醉忘乎所以地打量著墨珣的時候,墨珣已經能清晰地感覺到林醉的視線在自己的臉上流連了。
甚至於,在林醉用食指輕輕在自己的嘴唇上點過的時候,墨珣險些沒穩住。
不過,他的身體確實無法承受過度的神識消耗,無法醒來,否則,他怕是等不到道侶大典了。
道侶大典,本來就隻是一個儀式。
就連道侶大典上最重要的“敬告上蒼(立天劫誓)”,他們都已經完成了。
之所以要辦道侶大典,相當於就是給兩人之間的關係過上一個明路,給林醉一個名分。
林醉是九淵峰主的親傳弟子,在這個道侶的關係之中,林醉受到的非議可能會多一些。如果墨珣不將兩人的關係擺到明麵上來,恐怕會有很多人妄加揣測。
墨珣當初同林醉說起道侶大典的時候,主要是不想讓林醉為難,不願見到林醉被人揣度、猜疑,甚至不舍得唐突林醉……當時的墨珣,還不知道他與林醉早就已經是經過天道核準的道侶了。
眼下,差也隻差一個儀式而已。
在墨珣心中,儀式是給彆人看的,他們私下裡,自然也就無需再計較什麼“發乎情,止乎禮”了。
林醉的視線在墨珣的感知裡,逐漸轉化為了實質。
林醉的視線就像是代替了林醉的手,在墨珣的臉上輕輕摩挲著。
饒是墨珣睡著了,卻也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有些癢。
林醉的眼神炙熱,但視線卻十分和婉。
墨珣呼吸平穩,擺明了就是在沉睡。
不多時,墨珣感覺到一個輕微的壓迫感,以及衣物摩擦的聲音,就像是林醉傾身過來了一樣。
林醉的長發垂了下來,正落在了墨珣的脖頸上,有些癢。
緊接著,墨珣感覺到了自己眉心處出現了一個觸感。
不同於剛才那個手指觸碰唇瓣的結實,眉心處出現的這個觸感更為柔軟,就像是空中綿軟的雲,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眉心上。
墨珣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這個柔軟的觸感,他之前已經感受過了,不可能猜不到是什麼。
墨珣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卻慢慢歸於平靜。
林醉好不容易“膽大妄為”了一次,自然不可能希望墨珣在此時醒來。
他有些做賊心虛地起身,又對著墨珣那張毫無察覺的臉瞄了好幾眼,確定了墨珣沒有任何變化,這才定了定心神。
墨珣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醒來,但卻也不妨礙他關注林醉的動靜。
因為擔心會嚇到林醉,使林醉不敢再繼續剛才那樣的胡作非為,墨珣並沒有將神識四散開去,而隻是靜靜地躺著。
這樣閉著眼,“五感”之中隻剩下嗅覺、觸覺、聽覺,對墨珣而言,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墨珣能感覺到他的氣息落在自己的臉上,那是一種很淡很淡的氣息,清冽而醇厚,讓人禁不住沉溺其中。
觸覺被無限放大開來,墨珣甚至能通過剛才那個柔軟的觸感,描繪出林醉的唇形,隨之擴大到他的整個輪廓。
墨珣還能想象出林醉現在,臉上是何種表情,又是何種的風姿……
過分了!
竟然趁著他動彈不得的時候,恣意妄為!
墨珣的神識十分安分地呆在體內,並沒有絲毫的外露,就像是林醉的所作所為根本沒能影響到他什麼。
林醉大概也料想不到自己竟然那麼膽大,在墨珣的眉心上落下了輕若鴻毛的吻之後,便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趕忙佯裝無事般坐直了身子。
又等了一會兒,墨珣確實沒有動靜,林醉才又轉而繼續盯著墨珣。
林醉的視線既坦率又直白,裡頭飽含著濃濃的情1欲,讓墨珣的神魂禁不住顫抖了起來。
墨珣根本就沒有想到,原來,在私下裡,林醉竟然是這樣看他的。
林醉的情感很少外露,真正表露出來的情緒其實並不多。像現在這樣毫不掩飾的樣子,就更是少見了。
很快的,墨珣就沒有心思再去思考林醉的情緒了。
因為,剛才那個輕如細雪的吻,已經悄無聲息地落到了他的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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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珣無法動彈的時候,林醉已經偷偷摸摸地占了墨珣不少的便宜。
直到覺察到墨珣有動靜,似是要醒來的時候,林醉才又退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坐好,閉眼調整了一下內息。
直到那蕩漾的春心徹底恢複了平靜之後才睜開眼去看墨珣。
豈料,墨珣早已睜開了眼,卻隻躺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甚至連聲兒都沒出。
林醉這一下,直接撞進了墨珣的古井無波的眼裡,直把林醉嚇了一跳。
林醉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心思再次活絡了起來。
他剛才正是趁著墨珣昏睡過去的時候,才壯起了膽子,現在看到墨珣幽深的眼瞳正看著自己,哪還敢有多的動作?!
“你醒了?”林醉趕忙起身,一邊伸手去扶墨珣,一邊調整了自己的神態與語氣。
總歸,不好叫墨珣覺察到自己剛才暗自偷香。
“嗯。”
墨珣的身體確實是累極,此時對著林醉“嗯”的這一聲,聽起來甚是慵懶,又有氣無力。
林醉暗中觀察了一番,見墨珣眉宇間似有倦怠而無其他,想來應當是沒有察覺到自己剛才的舉動。
這麼想著,林醉立刻放了心。
要是叫墨珣知道自己竟那般孟浪,恐怕無顏麵對,乾脆羞死算了!
墨珣其實根本用不著人扶,但林醉的動作已經過來了,墨珣便沒有阻攔。
哪怕九淵尊者的洞府中有不少侍者,但林醉是墨珣的親傳弟子,在麵見師父的時候,為表孝敬,是會伺候師父起居的。
次數算不上很多,但也卻是展現他們師徒關係融洽的一種方式。
在林醉看來是古井無波的眼神,其實深處暗藏了波濤洶湧,隻可惜,林醉不敢多看,隻是掃了一眼便略略心虛地低下了頭。
而且,除卻第一眼之外,林醉再不敢與墨珣有眼神對視了。
他擔心墨珣會從他眼神裡覺察出什麼異常。
墨珣起身之後,這才得以在四下看了看。
因為深淵的底部沒有一絲魔氣的關係,墨珣雙眼望去,竟覺得此處不過隻是一個簡單的山間密林罷了。
“墨珣。”林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墨珣先開口,便主動說起來了自己剛才的發現。
他剛才已經探查過四周,此時正好將剛才發現的情況同墨珣說了。
總不好叫墨珣以為,自己竟然坐在軟榻旁,看了他幾個時辰吧!
而且,他那哪兒是“看”了幾個時辰!
林醉現在想來,隻覺得自己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擱了。
“方才,我在周圍探了探,發現此處非但沒有一絲魔氣,竟連靈氣也全無……而且,我們在這裡呆了兩三個時辰,但卻一直沒有發現有什麼彆的動靜。瞧著是個密林的樣子,竟是連個鳥叫聲都沒有。”
墨珣頷首,算是認可了林醉的說法。
墨珣無法直接將空靈的話轉達給林醉知道,隻能簡單簡單地提了一下,“如果我沒感覺錯的話,這裡應該也是一個幻境。”
“你感覺不到魔氣,也感覺不到靈氣,那是因為幻境影響了你的感知。”
不單是林醉,墨珣也一樣被影響了。
林醉絲毫沒有懷疑墨珣的話,而是恍然大悟地點頭,“竟是如此!”
墨珣剛才還在勸空靈放他們出去,但林醉一醒,空靈便遁了。
而按照墨珣所推斷出來的,空靈雖然遁了,但僅僅隻是不能發聲同墨珣交流罷了。墨珣在識海裡對它說的話,它應該都能聽到。
思及此,墨珣也就放寬了心,這才轉而看向林醉。
眼看著林醉已經將剛才的所作所為都拋諸腦後了,墨珣這才垂了眼眸,輕聲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後能在我醒著的時候偷香竊玉。”
林醉:“……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