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時間, 對修士而言就如同白駒過隙。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墨珣他們要離開華海秘境的時候了。
在這一年期間, 墨珣與林醉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
兩人之間也正如墨珣所要求的那樣，正是以師徒的方式相處。
若說一開始, 兩人都還有些不習慣，可時間一長，反倒是更自在了。
在林醉曆練的這斷時間內，墨珣倒是自覺地減少了存在感, 除非發現有邪修的蹤跡，否則他一般不會出手乾預。
墨珣和以前到九淵尊者一樣, 不愛攬帶隊的活兒，都是交給林醉這個親傳弟子去辦。
所以這一次，哪怕墨珣放手不管, 林醉也不會覺得突兀。
為了確保林醉不會被自己影響, 墨珣當真是端起了做師父的架子。
經過這一年的相處，林醉的心態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姑且能夠以平常心來看待他與墨珣之間的道侶關係。
之前，林醉沒能妥善地處理兩人之間的關係轉變, 雖然看似相處自然, 但是卻有林醉刻意為之的成分在。
莫說是林醉，就連墨珣也是那樣——因為擔心林醉會排斥自己，所以總是想潛移默化兩人之間的關係, 這也就導致了他們之間“進展迅猛”。
實際上, 這樣的進展之中隱藏了諸多的弊端, 卻是兩人都沒有意識到的。
墨珣發現的尚早一些, 這才會要求林醉平素裡按照師徒關係相處，沒必要刻意做些什麼。
林醉初時無法理解，但久而久之，卻也發現了這樣的好處。
這一年時間，看似是林醉跟著墨珣，可事實上卻是墨珣在跟著林醉。
華海秘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一年期間，兩人四處曆練，竟也沒碰上玄九宗的人。
一路上倒是有遇上彆的宗門的修士，但各有各的曆練之處，隻是簡單的接觸過後，便分道揚鑣了。
在華海秘境的這一年時間內，墨珣除了讓林醉四處曆練之外，也會在途中與他論道，給他講一些自己在修煉一事上的心得，或是教導一些修煉的功法。
認真算起來，竟是比之前還更儘心了。
不過，林醉不知道的是，那些功法，確確實實是他原來的師父所不會的，如果不是因為墨珣來了，就算他真的與自己的師父結為道侶，也不會得到如此悉心的教導。
墨珣雖身負尋找銀絲仙草的任務，但銀絲仙草也不是路邊的雜草一抓一大把，哪裡是想找就能輕易找到的？
是以，墨珣本著“隨緣”的心態，倒也不強求，隻是在追擊邪修的過程中，如果遇上了類似銀絲仙草喜歡的生存環境，他們也會停下來找上一找。
然而，最早得到的幾株銀絲仙草卻是從邪修那兒來的。
墨珣一路帶著林醉追擊邪修，本意是想讓林醉與邪修鬥法，鍛煉實戰能力，卻沒想到，還能獲得意外之喜。
銀絲仙草數量稀少，儲存方式特殊，所以能得到幾株，墨珣就已經當是完成任務了。
而阿豨作為神獸，天生就對天材地寶有著非同尋常的感知能力。儘管多數時候，它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但它心裡卻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跟它說，那是個寶貝，快點去拿回來！
於是，借著阿豨的天賦異能，墨珣與林醉又找到了一大片銀絲仙草！
幸好墨珣此行幾乎將自己的全部家當都帶了出來，這一大片銀絲仙草倒是一點沒落，全都被他收入囊中。
就算墨珣想留點兒，可阿豨在墨珣腳邊轉來轉去，一個勁兒地攛掇墨珣快把這些銀絲仙草都收起來……
墨珣：兒子喜歡，沒有辦法。
因為阿豨立了大功，林醉臉上的寒冰也稍稍退了幾分，閒暇之餘，便會抱著阿豨坐在墨珣身邊。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以上，是墨珣的觀點。
林醉……
大概也是知道的。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與墨珣相處，他也就不額外再糾正什麼了。
反正，因為有了阿豨的狐狸鼻子，墨珣與林醉此行，收獲頗豐。
阿豨見自己幫上了尊者與林醉的忙，心裡十分高興。
阿豨：總算是沒有給我們玉麵九尾一族丟臉！
……
華海秘境本就特殊，而離開華海秘境的方式也與其他秘境不同：
其他的秘境大都是秘境關閉的時間到了，便強行將人傳送出去。
就算你眼前看到有一個寶物，唾手可得，但時間一到，不管你究竟有沒有拿到那個寶物，都會被傳送出去。
但華海秘境卻是需要修士先行至特定的位置，等到秘境關閉的時候到了，才會被一齊傳送出去。
而這個特定的地方並不止一個，據墨珣在藏書閣中看到的記載，至少有九處。
一般來說，都是哪裡近往哪裡趕。
所以，這就不可避免的，會碰到魔修與邪修了。
林醉在這一年的時間內，因為有墨珣這個逆天的“邪修探測儀”在，每隔幾日就會與邪修來一場殊死較量……
這也使得原先就不怎麼怵邪修的林醉更加無畏了。
而且，因為頻頻與邪修鬥法，使得林醉對邪修的手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就連實戰的技巧也增加了不少。
然而，儘管林醉這個一年時間內將無數邪修斬於劍下，但在離開的位置上碰到了邪修，卻是不能動武的。
因為，修士們之間達成了一個共識——那便是，在離開華海秘境時，不能鬥法。
若非如此，隻要安排幾個高階修士守在離開之處，便可以殺人奪寶。將其他修士這一年來，於華海秘境之中所得，直接據為己有。
……
在臨近華海秘境關閉的時候，不消墨珣提醒，林醉自己便已經有意無意地往特定的離開位置去了。
每當秘境要關閉的時候，秘境之中的靈氣會有一定的紊亂，很容易讓人察覺到。
墨珣心知林醉外出曆練帶隊的經曆可能比自己多，不至於會錯過離開的時機、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又看林醉確實在往離開的方位趕，便也神在在地跟在他身後，並不多話。
林醉也就隻有在墨珣麵前，會稍微熱絡一點。若是有旁人在場的時候，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凜若冰霜了。
儘管墨珣提議，在這期間，兩人繼續以師徒關係相處。
但林醉對他的這個師父本來就是不同的：就像是一隻小刺蝟，把欺霜傲雪都給了彆人，而將內裡的柔軟留給了墨珣。
所以，縱使兩人是以師徒關係相處，卻仍是與以往略有不同。
畢竟，墨珣會給林醉一定的回應，而林醉原先的那個師父並不會。
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隻是沒人說破罷了。
“師父，我們該走了。”林醉走到正在樹蔭下乘涼的墨珣跟前，輕聲提醒道。
他剛與一個邪修鬥法，在結界之中將邪修的儲物戒翻了個底朝天。
好一通挑挑揀揀過後，林醉將得用的東西都收進了自己的儲物袋，這才把餘下的那些沾染了邪修氣息的東西連同儲物戒一並毀屍滅跡。
進入秘境之前，林醉才剛剛突破了金丹中期，而此時的他，在與邪修不斷的鬥法的過程中，已經抵達了金丹巔峰，隻差臨門一腳，便能步入元嬰期了。
墨珣所教給他的修煉神識的功法，使得他在進階的過程中，比彆的修士快了不少。
甚至於，如果他願意，並不壓製修為，現在恐怕已經是元嬰中期了。
神識是徽澤大陸上所有修士的修煉短板，而鍛煉修為，一向都比神識來得快。
林醉聽從墨珣的教導，將自己丹田之中的靈力提煉至精純，也將修為壓製在了金丹巔峰。
現在的林醉，若叫旁人來探，確實是一金丹修士，但他身上的氣韻沉靜，靈力凝實，就算是與元嬰期中期乃至巔峰的修士鬥法，也不見得討不到便宜。
林醉自然是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心中對墨珣自是十分感激。
兩人結為道侶，雖說是一同修煉，但墨珣的修為已是大乘巔峰，林醉根本幫不上他什麼。
所以，林醉也就隻能讓自己勤加修煉，以免拖了墨珣的後腿。
“嗯。”墨珣從軟榻上起了身，將軟榻一收，這便頷首示意林醉前麵帶路。
林醉絲毫沒有因為墨珣清冷寡淡的表情和語氣而感到難堪，反而十分適應。
墨珣一個眨眼，林醉便已祭出了飛劍，這就邀了墨珣同乘。
自打上一次，兩人說開了之後，同乘飛劍對林醉而言已經不是什麼難以適應的事了。
兩人趕往特定的區域之後，就發現已經有許多人在此等候了。
時間不等人，一旦錯過了離開的時候，又不知出現什麼岔子了。
林醉四下張望了一番，又尋了幾個能從服飾上看得出門派的道友問了問，這才找到了玄九宗的修士所在。
在此處的等待離開的玄九宗弟子一共有十二名，四位長老皆不在此。
而這十二名弟子在見到了墨珣之後，立刻齊齊上前拜見。
墨珣在他們麵上掃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便“嗯”了一聲應了。
九淵峰主的性情一向如此，能得一個“嗯”，已經算是九淵峰主給麵子了，這些弟子自然也就不會強求什麼。
這十二名弟子在彼此碰麵了之後，或許是因為知道即將離開，便也不再像之前那麼秣馬厲兵，反而放鬆了下來，與其他的同門分享自己此次華海一行的心得。
機緣什麼的自然不提，隻說說這一年來遇上的凶險。
在九淵尊者來之前，他們已經彼此交流得差不多了，這會兒同九淵尊者見了禮，當然不敢讓九淵尊者說說他這一年來遇上了什麼事，隻能看向林師兄。
林醉額心上的紅梅印記並未作遮掩，幾乎是所有人第一眼都會被那個印記給吸引過去。
“林師兄，這一年可發生有什麼異事？”這十二名弟子之中，最為年長，也是境界最高的修士，來到林醉跟前，想請林醉給他們講講經曆。
有的時候，多聽聽旁人的經驗，也是一種獲得領悟的好方法。
原先的林醉幾乎就是學著他師父九淵尊者的樣子，性子冷清，與宗門之中其他峰的師兄弟們並不親近。但如果旁人有事找到他身上，他也一般不會推拒。
現在，林醉聽到有同門師弟問起，當即朝著身後的墨珣看了一眼。
墨珣抬了抬眸子，眼神散漫，一臉的百無聊賴。
“師父。”
“嗯。”
墨珣這一聲，相當於是回了林醉一個“知道了”。
反正在與陳子溪分彆之後，他們就已經通過氣了，也商量好了，如果有人問起林醉額頭上的紅梅印記，林醉該怎麼答。
林醉得了墨珣的準聲，這便回過頭，在師弟、師妹的簇擁下，坐在了他們剛才論道的地方。
儘管墨珣給人的威懾力很強，這十二個弟子之中無人敢請墨珣來講，但卻仍是畢恭畢敬地將墨珣請到了尊位。
墨珣也不推辭，在周遭設下了一個結界之後，便將下袍一撩，坐到了林醉提前為他準備好的蒲團上。
墨珣的坐姿筆挺，反倒是更讓玄九宗的弟子們覺得習慣。
他們本來接觸九淵峰主就不多，充其量也就是遠遠看著，或是從彆人那裡聽來的。
玄九宗之中，人人知曉，九淵峰主性情冷漠，哪怕是對親傳弟子，也少有笑容。不但對自己要求嚴苛，對手下的弟子也是十分嚴厲。
這不……
他們隻是請林師兄來講講這一年來在華海秘境裡的見聞，林師兄就還需得向九淵尊者報備一下，得了尊者的首肯才敢過來。
墨珣懶得去分析這些與自己不怎麼熟悉的其他峰的弟子的想法，在坐下了之後，便闔上了眼。
弟子們見九淵尊者這樣，反倒是鬆了口氣。
如果九淵尊者十分認真地聽了，他們反而還更緊張。
“林師兄這一年都是獨來獨往嗎？”一位身著鵝黃衣衫的師妹問道。
她剛才已經看見了林師兄是同九淵尊者一起過來的了，但她心裡卻並不認為林師兄這一年都跟在尊者身邊。
本來此次進入華海秘境，他們玄九宗除了九淵尊者之外，還有另外四名長老。但是，那四位長老也是在華海秘境之中獨自行走，除非路上遇見，否則也沒見帶著哪個弟子的。
林醉聞言，朝著正閉目養神的墨珣看了一眼，對著鵝黃師妹搖了搖頭，“我跟尊者一起。”
鵝黃師妹顯然是沒料到這點，隻心裡覺得有些古怪，麵上倒是沒說什麼。
她隻當是九淵尊者寶貝徒弟，不舍得自己的親傳弟子，這才一直將林醉帶在身邊。
不過，九淵尊者這麼做，弊端也很明顯——本來他們進入秘境就是為了曆練，九淵尊者這麼護著林師兄，林師兄又如何能得到很好的曆練呢？
這樣的想法不是鵝黃師妹一個人有，餘下的十一名弟子心裡的想法也都跟她差不多。
“林師兄此次應該有大收獲吧？！”未免冷場，另外一個穿著宗門道袍的師弟趕忙插話。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林醉額頭上的那個紅梅印記，似是一朵真真正正盛開在林醉額頭上的梅花。
那模樣，指不定湊近了，還能聞到梅花的淡香呢！
而且，這看久了，還覺著那紅梅分外妖嬈，正泛著縹緲的紅光。
林醉又朝著墨珣看了一眼，而後才對著問話的師弟，鄭重地點了點頭，“確實收獲頗豐。”
墨珣雖閉著眼，但卻並沒有錯過林醉的動作。
林醉的意思，難道是說收貨了他這個道侶？
墨珣像是已經明了了林醉那一眼的含義似的，禁不住嘴角彎了些許。
墨珣的動作不大，但卻讓人無從忽視。
就像是姑瑤山上的千年寒冰一夕之間冰雪消融，竟有些春暖花開的感覺。
幾個瞧見了的弟子驚駭不已，紛紛在心中嘀咕，卻也不敢當著尊者的麵問出來，隻能先將自己心裡的詫異按捺下來，等到回到玄九宗後，再私下討論。
林醉的話隻到此，如果沒人再細問，他也就不會再往下說了。
不過，眼前的幾個師弟、師妹與林醉雖算不上太過親近，但總歸不是什麼外人，便覥著臉多問了幾句。
“敢問師兄，額頭上的紅梅是……”
林醉樣貌俊朗，在修真界這樣美人遍地的地方也稱得上個中翹楚。
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已是金丹期的修士……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莫說是在玄九宗之中，就是在徽澤大陸上的其他宗門裡，也是小有名氣的。
宗門之中的其他人自然不會記不清林醉的樣貌。
明明在進入華海秘境之前，這個紅梅印記還不存在，可現在，卻將林醉的一張俊臉襯得更為脫俗了。
林醉本是有些冷清的樣貌，卻在出現了紅梅印記之後，顯得絕豔了起來。
林醉順著師妹的話，伸手在紅梅上碰了一下，手指瑩白如玉，紅梅傲然盛放。林醉微微低下頭，嘴角噙笑，竟是讓提出這個問題的師妹當眾鬨了一個大紅臉。
“這是我在華海秘境裡獲得的一個傳承。”林醉並沒有仔細說是什麼傳承，而話已至此，如果再問，那未免太不上道了。
師弟、師妹們十分自覺地沒有再往下多問，反而問起了林醉這一路上的經曆。
本來，在他們看來，林醉跟在九淵尊者身邊，就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
尊者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