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不哄他了(2 / 2)

春日宴 白鷺成雙 17989 字 6個月前

徐初釀掀開車簾,連連朝裡頭的人使眼色:“他們沒注意這邊,快去!”

眾人都很緊張,懷玉幾乎是被他們架下車的,什麼也沒想就躥到了後頭江玄瑾的馬車上。

“等等。”車簾都落下了,她才反應過來。“紫陽君沒注意這邊,咱們為什麼不直接跑啊?”

這地方離驛站也沒多遠了吧?

被她這一提醒,白皚等人悔恨地拍了拍大腿,連忙掀開車簾再看。

紫陽君帶著乘虛,已經轉過頭往馬車這邊走了。

徐初釀還站在車外,見狀連忙把車簾給按下去,然後遙遙朝著江玄瑾屈膝行禮:“多謝君上。”

江玄瑾點頭,麵無表情地上了前頭的馬車。乘虛倒是過來,依舊朝她拱手:“還請二夫人先行。”

“好。”

紫陽君的馬車比他們之前坐的那個寬敞了不少,坐墊鬆軟,車軲轆動起來也沒什麼聲音,懷玉坐著,緊繃著的身子終於是鬆了不少。

但是,怎麼總有一種騎虎難下之感?

“錯過了。”清弦嘀咕,“可惜了,本是能走的。”

徐初釀安慰道:“沒事,反正也還沒到驛站,等到了我再想辦法。”

眾人點頭,心想隻要紫陽君沒起戒心,他們想找走的機會,應該不難。

然而,車到了驛站,江玄瑾竟是下來站在車邊,任憑驛站裡的人怎麼相請,也不動身。

“二嫂想休息?”他問。

徐初釀咽了口唾沫,點頭道:“有些乏了,進去喝口茶也好。”

江玄瑾“嗯”了一聲:“本君在此恭候。”

“……”啥?

徐初釀連著背後一車廂的人,都傻了眼。

秋風蕭瑟,吹拂過來都是涼意,這人放著茶廳不坐,熱茶不喝,要在外頭等?

要是正常的時候,他想等沒人會攔著,君上開心就好。但眼下……他一直站在這裡,車上的人還怎麼走?

“二嫂?”見她不動,江玄瑾出聲提醒。

回過神來,徐初釀道:“君上也進去歇會兒吧?您在這外頭……”

“無妨。”他淡然地道。

徐初釀沒話說了,他不進去,她進去乾什麼?等會要是一時興起來掀車簾,那不就完蛋了?

訕訕地低頭,她道:“那……咱們還是先趕路吧?”

懷玉在車廂裡聽得很著急,這要是繼續趕路,再往西走,她可就不認識路了,到時候就算有機會開溜,誰知道該往哪裡走?

可,眼下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徐初釀不會耍賴說硬話,對上江玄瑾這張冷漠臉,壓根沒有勝算。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徐初釀沉默地坐回車裡,顯然也沒有想通:“君上今日本是不用去登高的。”

他說了案子未結不能離京,可現在是怎麼的?離京離了老遠,還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臨江山在哪兒?”李懷玉低聲問。

徐初釀答:“京都以西五十裡。”

懷玉想了想,突然挑眉:“離紫陽封地也就五十裡遠啊?”

徐初釀點頭,臨江山再往西,便是北魏有名的幾塊封地,紫陽君的封地在那邊,雖然他們從未去過,但聽聞是個很繁華的地方。

輕輕合掌,懷玉鬆了口氣:“那就不用擔心了。”

想去驛站與人彙合,就是因為她沒怎麼出過京都,認不得路,找不到她要去的那個地方。但知道紫陽在哪兒,那方向也就好找了。

紫陽之地廣袤,有大城七座。郡縣無數,是北魏第一富饒的封地。穿過紫陽,再往南去,就是丹陽。

丹陽長公主的丹陽,不是隨口取的封號,而是跟紫陽君一樣的封地之名。孝帝自丹陽出生,就將紫陽以南、方圓五千裡的郡縣劃為丹陽,定於長公主名下。

李懷玉之所以敢讓徐仙等人逃,就是因為隻要他們踏入丹陽之地,皇帝便是下再多的追捕令,也抓不到人。

那是她父皇留給她的護身符。

見她放鬆,清弦等人便明白是有出路了,神色皆柔和下來。徐初釀還是一頭霧水:“你們不逃了?”

“逃不了,就坐個順風車好了。”懷玉笑著拍了拍身下軟墊,“反正也挺舒服。”

她一度擔心再著急趕路,肚子裡這小家夥會受不住,現在倒是好,這麼穩的馬車,沿路也沒人敢來查,她吊著的心暫且可以放下了。

但,還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縈繞不去。

這種感覺在馬車抵達臨江山的時候到達了極致。

“君上,您先上山吧。”徐初釀下車道,“府裡的人應該都在半山腰的寺廟裡落腳。”

江玄瑾淡聲道:“二嫂先去,本君還有事。”

這荒郊野外的,到底能有什麼事?李懷玉忍不住了,抬腳就踹上了車壁。

“咚”地一聲響,把外頭的徐初釀都嚇了一跳,驚慌地看向江玄瑾。

車上一直隻有她一個人,她在車外,裡頭怎麼會有動靜?

是個人都應該察覺到了不對勁,車上的清弦等人更是慌成一團,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殿下。

然而,江玄瑾掃了一眼馬車,竟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平靜地道:“二嫂要是覺得山路難走,便讓乘虛和車夫去前頭開路。”

李懷玉眯了眯眼,伸手就直接將車簾掀開了。

“殿下!”清弦低呼出聲,“您乾什麼?”

好不容易偽裝到現在,怎麼能自己跳出去讓紫陽君發現?

冷笑一聲,李懷玉看向前頭不遠處站著那人,沉聲道:“你們真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

又是換車又是不肯進驛站,眼下她踹車廂他都沒反應,這廝分明是早就知道徐初釀的車裡有貓膩,可他不問也不看,就跟逗傻子似的,任憑他們裝了一路!

青珀色的衣袖上繡著清新的蓮紋,江玄瑾微微將它攏起,抬眼看向後頭。

李懷玉的臉色依舊蒼白,眉心隱隱發黑,一雙杏眼看著他,目光很是不友善。

旁邊的徐初釀已經嚇得不敢說話了,生怕君上一個衝動就讓乘虛去抓人。

可……偷偷打量他兩眼,徐初釀驚奇地發現,君上好像一點也不意外,臉上也沒什麼怒色,隻是眼神涼涼的,像是染透了秋風。

“殿下膽子很大。”他道。

撐著車轅跳了下去,李懷玉一步步走到他麵前,抓下手腕上的佛珠,舉到他麵前道:“君上的膽子也不小,串通僧人蒙蔽皇帝、放走當朝要犯,可知這是什麼罪名?”

低頭看她,江玄瑾道:“殿下打算回去告臣一狀?”

眯了眯眼,懷玉神色複雜:“君上這是有恃無恐啊。”

她怎麼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回去告他?

清弦等人也下了車,跟到她身後來。戒備地看著江玄瑾,滿眼都是疑惑。

“怎麼回事?”白皚小聲問了一句。

捏著那佛珠,懷玉摩挲了兩下上頭刻的字,道:“這得問咱們無所不能的君上,竟有本事瞞天過海,讓他的人進宮給我做法。”

江玄瑾的十顆佛珠上每一顆都刻了字,字外一個圓圈勾畫。其中的特殊含義是什麼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同樣刻字的佛珠,定是出自一門。

祭台上那高僧幫他,跟江玄瑾脫不了乾係。

眾人聽得都是一愣,徐初釀眼眸一亮,欣喜地問:“君上這是舍不得弟妹啊?”

江玄瑾冷著眼道:“沒有。”

薄涼的兩個字,聽得人心口一窒。後頭的白皚和清弦皆是不悅地看著他,朝李懷玉身前站了站。

然而,懷玉像是壓根沒聽見他的話一般,叉腰就笑:“若是沒有舍不得,君上這麼大費周章的,是想做什麼?”

“本君做事,需要同殿下交代?”

“旁的事不需要。”懷玉抬眼看他,“但與我有關,君上也不解釋兩句?”

側眼不看她,江玄瑾道:“沒有必要。”

對於一個一直欺騙自己,心裡不知道裝了多少人的女人,沒必要解釋那麼多。

越解釋,越可笑。

這回是連乘虛也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在想什麼了。說他無情吧,他又偏執地將人救下,一路送出了京都。可要說他有情?眼下這一張臉,又委實沒有絲毫溫度。

懷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點了點頭。

“那就算我欠君上一個人情吧。”她道,“君上向來恩怨分明,給人一分,就是要拿回去一分的。這人情,等他日君上想起,來找我拿便是。”

乘虛一聽這話就急了:“夫人要去哪裡?”

“你還叫夫人?”白皚皺眉,“君上與我家殿下的婚事,該作不得數了吧?”

身子微微一僵,江玄瑾抬眼看他。

白皚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閃地道:“在審問室,君上說的話可還曆曆在耳。如今難不成還要與殿下做夫妻?”

她不是白珠璣,而是李懷玉,長公主李懷玉和紫陽君江玄瑾,怎麼可能還做夫妻?

旁邊的人都沉默了,徐初釀看著,卻是死皺了眉,將目光落在懷玉的肚子上,張口就想說:還有孩子呢!

然而,懷玉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張口就搶在她前頭道:“說來還有個東西忘記給君上了。”

伸手在袖袋裡掏啊掏,她掏出一封東西來,雙手捧到他麵前:“給你。”

是《放夫書》。

禦風不敢給的。她自己拿來給了。

盯著信封上那三個字看了好一會兒,江玄瑾沒吭聲,眼裡有些戾氣。

她不哄他了。

原先他皺個眉,她都會抱著他的胳膊撒嬌,如今他這般不高興,眼裡臉上都寫滿了不高興,她也不開口哄他半個字了。

竟然還寫了這種東西。

像是一直墊在心臟下麵的石頭突然被抽走,心猛地一墜,空落的感覺直衝喉間,江玄瑾喉頭微緊,手也慢慢收攏。

“沒有這個說法。”他冷聲道,“這東西你寫了也無用,該本君來寫。”

“我管那麼多呢!”把信封往他手裡一塞。懷玉很是無賴地道,“就這麼著吧。”

人是她死乞白賴追到手的,現在也是她,撒潑耍賴地要放手。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他沒伸手接,那封薄薄的信就飄啊飄地落在了地上。懷玉看了一眼,對後頭的乘虛道:“收好啊,不然皇帝要借題發揮找江府的麻煩,你們可就要被我牽連啦!”

說得好聽,壓根就是不想再看見他了吧?

江玄瑾瞳色一沉,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嗯?”嚇了一跳,懷玉回頭看他,白皙的脖頸側著,露出一道結了痂的疤來。

那是一道劍傷。很淺,隻傷了皮肉,但看著有些猙獰。

是他傷的。

彼時她滿是擔憂地帶人來救他,開門迎上的卻是他的劍,那雙杏眼裡滿是震驚和不解,後來就是無邊無際的暗色。

他以為她在做戲,可是,沒有,她當時是真的傷了心。

伸手輕輕撫了撫那疤痕,江玄瑾皺眉,眼裡神色複雜,張口像是想說什麼。

然而,不等他發出聲音。麵前這人就拿開了他的手。

沒錯,很溫柔地拿開,不像他,總凶巴巴地把人手揮開。

“君上這是覺得愧疚?”看著他這眼神,懷玉輕笑,“有什麼好愧疚的?你不也差點死在去白龍寺的路上嗎?我待你不好,你待我不好,咱們之間很公平。”

“你送我毒酒,我利用你報仇。我想要你死,你將我連同我的人全部送進大牢。”

念一句,鬆開一根握著他的手指,懷玉看了看最後剩的一根拇指,痞笑道:“你今日救我,我還欠你一回,所以要愧疚也是我愧疚。”

一筆一筆,像算賬似的清楚,賬結了,餘債打個條子,兩人就仿佛再也沒關係了一般。

手掌冰涼,隻她的指尖有溫度,餘溫要散了,他下意識地就反手將她的拇指抓住。

“你……”

他很想說,你除了愧疚之外,彆的呢?彆的東西就一點也沒剩下了嗎?

可清弦等人還在旁邊,二嫂和乘虛也都驚愕地看著他,他這樣子肯定難看極了,分明是被欺騙的人,卻還要抓著騙子,不肯放手。

真是可笑又可憐。

僵硬地彆開頭,江玄瑾變了語氣,冷聲問:“你不要青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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