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司禮監多的是能寫會畫之人,陛下口述、他們動筆才是常情;二來,據紅藥所知,建昭帝對舞文弄墨沒多大興致,他平素最喜品香,打家具都在其次。
所以,紅藥有八成的把握,建昭帝根本就不會進彩棚。
“我……我知道了。”紅梅哆嗦著回了一句。
心是放下來了,卻又有些失望。
她確實是存了些期待的。
都說天子就那天上的真龍,也不知能不能讓她瞧見個一鱗半爪地,沾點兒福氣。
見她傻呆呆地發癡,倒不似此前那樣緊張了,紅藥便又低下了頭。
方才過來時,她也未敢多看,卻不知淑妃娘娘在哪座彩棚裡,她身上那條被改動過的裙子,有沒有被人瞧出端倪,還有那上頭臨時縫上的紮花,也不知有沒有縫牢,會不會掉?
一時間,各種念頭此起彼伏,紅藥的腦袋又開始攪漿糊,頭暈眼花地,欲待不去想,卻又按不下這些雜念。
這時候她倒真希望著,不拘來個什麼人,打一打岔,也免得她管不住自己,淨在那兒瞎琢磨。
她的願望很快便實現了。
沒過多久,便有人走進了彩棚。
且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雜亂的皮靴落地之聲,隨著夜風拂起的涼意而來,此起彼伏地,步履皆不重,透著幾分謹慎,卻還是掩不去少年人特有的輕快。
不用抬頭看,紅藥便已猜出,必是郡王府幾位爺過來了。
看起來,他們已經作得了詩,這是要錄下來給皇帝品評呢。
果然,此念方生,便聞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道:“二弟,你也想好了麼?”
說話之人,正是王長子徐直。
二爺徐肅“嗯”了一聲,視線在彩棚內掃了掃,便徑直走向左首第一個書案。
那個位置離金露亭最近,抬眼便可遙見天顏。
徐直見狀,唇角微微一勾。
很俊秀的一張臉,因了這一笑,驟然平添了幾分邪氣。
按了按腰間已然不算緊瘦的革帶,徐直微胖的身形一動,拂袖而笑:“二弟大才,愚兄卻是不及的。”
“王長子客氣。”徐肅停下腳步,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不以兄長相稱,反呼之為“王長子”,看似玩笑,譏嘲之意卻溢於言表。
徐直麵皮繃緊了些,笑容漸淡。
三爺徐珩、四爺徐瑞就跟在他倆身後,此時見狀,對視一眼,默契地落後幾步,不再往前靠。
閻王打架,小鬼自是得閃去一旁。
說起來,徐直與徐肅雖是嫡嫡親的親兄弟,然二人的關係卻並不太好,究其原因,卻是王妃偏疼徐肅之故。
徐直出生才滿百日,便被彼時尚還健在的祖母——皇長子妃、亦即東平郡王的母妃——帶去身邊教養,直到六年後祖母病故,徐直才回到朱氏身邊。
彼時,朱氏已然產下了次子徐肅,一腔母愛亦儘皆傾注在了次子身上,徐直的回歸固然令她歡喜,然而,母子分離的那六年,卻始終橫亙於他二人身前,難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