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有很久沒有看見過霍溪淮了, 現在的日子過得太順心,都快忘了她還生過這麼個晦氣的兒子。
胡梅至今還對霍溪淮尋死之後霍家長輩在醫院跟她對峙的場景憤恨不平,他倒是有手段, 一哭二鬨三上吊就能被送回霍家享福。
而她這個曾經霍家正正經經的媳婦,卻因為她前夫那個固執的死腦筋而一分好處也沒享受到過。
霍溪淮離開家裡之後,胡梅聽說那些長輩也沒人想接手他, 隻能隨便找個地方把他養著,她心才放下來, 出了一口惡氣。
現在看見他, 滿心裡都是厭惡和瞧不起。
胡梅身上替繼子劉光明背著書包, 拍了拍他道:“理他乾什麼,早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馬上要考試了, 明明壓力彆太大,做不出來也沒關係, 海中的題本來就難, 發揮不好也彆怕啊, 你爸一定會想辦法給你送進去的。”
她理了理劉光明的衣領,沒想到這位大少爺根本沒聽進去,拍開她的手,興奮地從人群裡擠到了霍溪淮麵前。
胡梅臉色變了變,“明明!彆跟他說話!”
但劉光明被溺愛大的人哪裡聽這些, 他對這個小拖油瓶記恨老久了,好不容易才遇上一次, 那可不得好好教訓一下。
霍溪淮仰頭看著他逼近,下意識恐懼地撐著花壇往後退了退,劉光明上去就用力一戳他的額頭, 把他戳得一個後仰。
“喲,小拖油瓶,你怎麼也來海中啊?”他流裡流氣地把一條腿支在花壇上,不懷好意地說,“看見彆人上學羨慕嗎?哎呀,忘了你早就上不了了。”
霍溪淮臉色蒼白,仰頭看著他,撐在身後的手指緊摳著花壇邊,陰影重襲上腦海。
他猛地起身就要跑,卻被劉光明發現了動向,輕鬆一推就摁了下去,摁著他繼續道:“哎彆跑啊,咱們敘敘舊唄,你這一年過得怎麼樣?霍家給你多少錢了?你爸死了,那些人還認你嗎?”
霍溪淮被他按著就開始微不可察地發抖,周圍有人注意到這裡了,而他目光看向胡梅,她隻在一開始口頭阻攔了一下劉光明,接著看見繼子興衝衝開始聲討他了,就彆過頭裝沒看見。
噩夢重現。
每一個環節都熟悉得可怕,他仿佛跨過前世今生的時間回到了那個逼仄的小雜物間,被劉光明用力推倒在地上。
惡魔步步逼近,外麵的人充耳不聞。
劉光明好像這才看見了他肩上背的書包,故意露出誇張的驚訝,“哎呀哎呀,難道小學霸居然是準備來考試的?我的天哪,不會吧?你都多久沒上過學了,來考試?”
“笑死人了,莫非你還以為還能在海中考個第一第二的把我比下去?我怎麼記得上次你考了五百多名啊?”
他嘻笑著拍了拍霍溪淮的臉,幫他想起他離開學校前的那段時光。
父親去世,生母迅速改嫁,繼父和繼兄接踵而至的暴虐,睜眼到天亮的每一夜,還有他缺考了兩堂的那次期末考。
霍溪淮的拳頭緊攥了起來,目光漸漸幽暗。
他已經重生了。
哪怕是丟了這次考試的機會,哪怕還有彆的報複,他也要讓劉光明得到懲罰。
得意的劉光明沒注意到他已經無聲地摸向了身後的一塊堅硬的石頭,看著霍溪淮臉上的表情他就覺得痛快極了,正要繼續羞辱他幾句,後腦勺就猛地一痛,差點讓他眼淚都飆了出來。
“我艸!誰他媽打我?”
劉光明猛然回頭,看見一個漂亮的女人站在他身後,表情傲慢而審視,塗著亮晶晶指甲油的手裡拎著一個鑲鉚釘的木盒小方包,那就是把他痛得嗷嗷叫的凶器。
霍溪淮握著石頭的手也驟然一鬆,怔住了。
劉光明還沒來得及惱羞成怒,那個女人就先他一步開了口,氣勢逼人且居高臨下:“你是哪來的傻壁,連我的人都敢動?”
錯愕中,又是一包砸了下來,把他的臉打出了紅印。
劉光明頭一偏,不敢置信過後,當即怒火攻心,也不管大庭廣眾了,反手就要打她。胳膊還沒舉起來,卻被人從後麵製住了。
剛上完衛生間趕回來的司機把他手反剪住,冷汗涔涔道:“沈小姐,不好意思回來晚了。”
可嚇死他了,大老遠看見沈雲棠跟人擱這撩架,他心臟都快蹦出來了,趕緊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過來把這個逆賊製住。
霍宅配的司機其實都是保鏢出身的,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製服個人輕輕鬆鬆,劉光明本來還滿頭怒火想掙脫,可他發現這個人的力氣大得恐怖,完完全全可以隨手把他碾壓得死死的之後,臉色就變得害怕起來了。
劉光明的神情幾經變化,最後他突然扯著嗓子大喊:“你們打人!你們欺負學生!你們……”
周圍的人剛被他吸引注意力,沈雲棠就又是一下甩在他臉上,劉光明的嘴一下腫了起來,他張一下沈雲棠就又是一下。
很快劉光明就不敢動了,用一種畏懼戰栗的眼神看著她,嘴裡嗚嗚嗚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那女孩很漂亮,很年輕,看著很嬌小,聲音還特彆甜美。
可在劉光明眼裡她就不亞於一個□□大姐大,手裡還沾血的那種,打他都不帶眨眼睛的。
看著他神情恐慌,沈雲棠對他甜笑了一下,說:“欺負人是嗎?那我可比你擅長。”
看她又要揚起手,劉光明徹底害怕了,嗚嗚道:“補要!補要打窩!”
故意沒往這邊看任繼子發揮的胡梅也才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她瞳孔驟縮,撲過來抓住沈雲棠的手,尖叫道:“你怎麼能打人?這是我兒子!我要報警了!”
沈雲棠每次遇到這些拉拉扯扯的人都很煩躁,隻瞥了她一眼,麵無表情道:“十三萬的裙子,打理一次六千六,等你給錢。”
胡梅的尖叫驟然一收。
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臉漲得發青。一是被沈雲棠說的給錢給嚇住了,二是現在她才突然清醒,這個女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護養得過分精致漂亮的臉,這一身的衣服、精心打理的頭發、款式眼熟的鞋子——她好像在什麼時尚雜誌上看見過,劉德庸一年給她的生活費都買不起一雙。
沉默了會兒,胡梅才趕緊放開手,顫巍巍道:“你是……你是霍家的人?”
沈雲棠差點就要翻個白眼:“你才是霍家的人,我是霍溪淮的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