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看著鬼舞辻拿起桌上的眉筆，還有乾淨的濕布，利落又快速地朝著他的臉上伸過來。
微涼柔軟的指腹提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麵著對方俊秀的麵容。
他專注又認真地擦拭著他的臉頰，濕潤的觸感很快在水漬的揮發下消失了。
堅硬的筆觸在他的眉毛上動作著，非常輕柔。
對方身上的氣味好好聞，零暈乎乎地想著，完全抵抗不了誘惑地沉醉在濃鬱的死氣中，白皙的皮膚上也泛上了淡淡的紅色。
“鬼舞辻桑……”
“彆說話，受到打擾的話，手會發抖哦。”
淺野零立刻閉上了嘴巴。
眉毛才是現階段最重要的事情，萬一又歪了，那真的會讓人抓狂。
經過短暫的等待，捏住他下巴的手指終於放開。
“好了。”
淺野零迫不及待地湊到鏡子麵前，仔細地觀看自己的妝容。
好細致，而且還把旁邊的也修好了很多……
非常滿意！
淺野零回頭看著鬼舞辻，眼神亮晶晶地問：“鬼舞辻桑，你是有了未婚妻之後所以畫眉技能才如此高超的嗎？”
“……不。”原諒無慘第一時間沒有想清楚未婚妻和畫眉之間的聯係，沉默了一會之後才開口否認。
“說起來非常幸運，我其實也很喜歡穿女裝呢。所以對於化妝和衣服上，稍微學了一些技巧。”
“真的嗎？！”
淺野零激動地拉住鬼舞辻的袖子，差點熱淚盈眶。
——完美的圈養對象！
角色扮演的必備夥伴，饑餓時的可移動糧倉，這樣的人如果被放走，零認為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讓我們做朋友吧。”他第二次這樣說，“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
然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圈養他了！
“好嗎？”
清晰的鏡子映著兩人之間過於親密的距離。
鬼舞辻再次近距離地接觸這個渾身帶著詭異的少年，他的外表是如此具有迷惑性，甚至每一句話都充滿著危險。
“淺野桑，你是鬼神寵愛的人嗎？”他答非所問。
少年看著他，眼神有些茫然，他說：“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零疑惑地看著對方在幽微燈火中若隱若現的麵容，看不清情緒。
看著對方堅持想要得到答案的樣子，零想了一會，回答說：“不是哦。”
“我是被地獄拋棄的。”
“……拋棄？”
“是的。”他說。
他輕輕地用木扇打在手裡，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心情少見地低落下來。
鬼燈大人給予了他寵愛，雖然沒有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但他依然很喜歡鬼燈大人。
人間的生活太無趣太無趣，所以他才癡迷於角色扮演，希望能在漫長又無聊的日子中尋找一些樂趣。
看起來熱鬨非凡的樣子，其實隻有他一棵草形單影隻。
超可憐的。
“淺野桑。”
“是？”
“我是鬼。”
鬼舞辻無慘人生第一次在他人麵前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感覺奇怪極了。
他背在身後的黑色尖甲已經探了出來，隻要淺野零有任何異動，就能立刻插入他的胸膛中捏爆他的心臟。
“我是鬼。”他重複著。
鬼，以人肉為食，懼怕陽光，厭惡紫藤花，麵容醜陋，牙齒尖利，大正時代最可怕的怪物。
零歪了歪頭，呆了一下子，說：“鬼啊……”
“就算你是鬼也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哦，鬼舞辻桑。”
他認真地回答，金魚草根本不怕凶殘的鬼，因為曾經有隻鬼不長眼地咬了一口他的葉片，之後就哀嚎著爆炸了。
原因：被死氣撐爆。
鬼舞辻無慘：“……”
“所以，和我做朋友吧。”零執拗地邀請著。
有恃無恐到令無慘惱怒的態度。
鬼之始祖決定進行一次試探，他尖銳而漆黑的尖甲掙紮著生長出來，從內心深處翻出的暴戾與恐慌幾乎將他的理智完全淹沒。
身後傳來一陣微風，裹挾著植物特有的清新氣味，他動了動手指，計劃著離開時的路線。
“嘭！”
鬼猝不及防地出手了。強勁有力的手掌緊扣著淺野零脆弱的脖頸，將他死死地摜在地上。
鬼舞辻幾乎能感受到手掌之下那些血脈的微弱跳動。
柔順黑亮的長發散亂地鋪在地上，奢華綺麗的十二單隨著主人一起跌落在光滑的地板上。鑲嵌著金箔的衵扇滑了出去，撞在冰冷的牆麵上，發出一聲破裂的聲響。
“嘠唧……”
奇怪的聲音隨著一陣強光爆發，無慘下意識地擋住了眼睛。
手下的觸感變得滑膩陰冷，仿佛還帶著未乾的水漬，無慘頭皮發麻瞬間甩開了手，躲到了庭院外的大樹上。
此時他才看見，華貴的衣服下空蕩蕩，乾癟地堆在地上，一隻紅白相間，身形圓潤的不明生物在不遠處挺動著身子，似乎是在翻身。
無慘緊緊地盯著“它”，頭部和魚鰭都是紅色的，其餘都是泛著水光的白，腹部的地上生長著一根綠色的莖，最底下還帶著亮片小巧的綠葉。
“鬼舞辻桑嗚唧啊！好粗魯啊嗚唧啊！”
一張一合的魚嘴中吐出這樣一句話，一黑一紅兩隻死魚眼直直地盯著無慘，分外可怖。
無慘深吸了一口氣，露出千年來未有過的強烈情緒波動，他梗著嗓子用飄忽的嗓音說：
“……請彆說話。”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