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6(2 / 2)

雅各布愣了愣,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安娜點點頭,小貓喝水似的舔著冰淇淋:“今天這事幫我保密。”

雅各布接過甜筒,左右張望片刻,也遲疑地舔了一口。讀大學的時候,他曾經常和女朋友吃這些甜品,成為謝菲爾德的助理後,就再也沒時間嘗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了:“保密什麼?”

“我拽男人褲子的事,”安娜似乎已經將他當成一夥兒的,說起話來毫無顧忌,“不要告訴謝菲爾德先生。”

“為什麼?”雅各布迷惑地問道,“你成功保護了自己,這是好事。”

安娜翻了個白眼,不客氣道:“你懂什麼,我喜歡謝菲爾德先生,得給他保護我的機會。如果讓他知道我有能力自保,那不就失去了被他保護的樂趣。”

雅各布:“……如果我不幫你保密呢?”

安娜舔著冰淇淋,笑嘻嘻地說:“那我就拽你的褲腰帶。”

雅各布正要說他沒有褲腰帶,隻有皮帶,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場非常幼稚的談話,於是默默把這句話咽了下去,沉默地吃完了冰淇淋。

一整天下來,他和安娜建立了較為熟稔的友誼——安娜把他當成了保守秘密的夥伴,他把安娜當成了加大號的侄女。就是他把安娜當作侄女的話,他和謝菲爾德先生的輩分就亂了。雅各布思來想去,決定把這個難題拋給他的先生。

等他的先生想好把安娜當作什麼了,他再決定安娜是朋友還是侄女。

——

轉眼間,一周過去,安娜要上學了。

這一周,安娜盼星星盼月亮,隻盼來了幾個胖瘦高矮不一的女家教,始終沒能盼到L先生到來。他如同一個轉瞬即逝的綺麗夢境,夢醒之後,消失得了無痕跡。

剛開始,安娜的心態很好,覺得他是有事要忙,對於他的失蹤,隻是有些埋怨,並不怎麼生氣。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再笨再傻也意識到,L先生並不是忙,是不想見她。

為什麼不想見她?她做錯什麼了嗎?是因為她喜歡他嗎?如果隻是因為她喜歡他,那她以前也喜歡他,為什麼他以前能照常地和她見麵,現在卻不行了,開始刻意地回避她?

安娜百思不得其解,她捂著亂糟糟的頭,完全失去了學習的興致,每天一睜眼,就想弄清楚L先生為什麼不見她。

思來想去,她得到了一個令人難過的答案:L先生認為她被喬治玷汙了,覺得她不乾淨了,所以才不願意見她。

安娜覺得委屈極了,冤枉極了,喬治根本沒碰到她,隻是撕碎了她的上衣而已,他為什麼不問問她當時的情況,就直接給她判了死刑呢?

算了,他年紀這麼大了,保守一些也正常。她理解他的保守,隻是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

安娜抓住雅各布的手臂使勁兒搖晃,求他幫忙帶句話,說想在上學前見L先生一麵。雅各布滿臉為難地答應了。從那天起,她上完家教的課,就一直在醫院的草坪上來回徘徊,希望能看見L先生高大挺拔的身影。

終於,在上學的前一晚,她等到了一輛鋥亮漆黑的加長轎車。她頓時雀躍地跳了起來,急匆匆地跑下樓,充滿期待地望向後座車門,卻隻看見雅各布一個人走了下來。

他滿眼歉意地看向安娜,低聲說道:“先生回英國了。他讓我轉告你,好好學習,爭取進入一所優秀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都不是問題。”

聽見這句話,安娜懵了一下,差點跌坐在地上。她上前一步,盯著雅各布閃爍著同情的眼睛,很想尖叫一聲,撲到他的身上,發狂的野貓般撕咬他的手臂撒氣。

她深深吸氣,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將雙手背到身後,使勁兒絞動著折磨著自己的手指頭,片刻後,總算冷靜了一些,隻是嗓音仍在顫抖:“他……還會回來嗎?”

“當然,這裡也有他的產業。先生說,如果你的學習成績都是B,他會履行承諾,帶你去西海岸和西西裡島旅行。”

安娜點了點頭,同時有些驚奇,她竟然控製住了想要發狂的勁頭。

送走雅各布後,她垂著腦袋,交握著雙手,努力鎮靜地走向自己的病房。然而,她最終還是沒能控製住心頭那股發狂的、焦躁的、煎熬似的怒意。她重重地跺了跺腳,憤怒而短促地尖叫了一聲,跑上樓,撲到自己的床上,捂著臉頰,滾燙的痛苦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她的腦子在嗡嗡作響,一瞬間閃過很多個陰暗的、暴怒的、可怕的念頭。她不想學習,也不想變好了,她要成為全美最墮落和最無恥的女孩,交一百個男朋友,把頭發燙成蓬亂的羊毛卷,戴一排耳釘和唇環。她要去追隨瘋狂的嬉皮士,成為搖滾樂隊的公共情人。她要通過毀掉自己,而讓L先生後悔做下回到英國的決定。

她不無幼稚地、凶狠又惡毒地想了一會兒,最後發現這隻能懲罰她自己,並不能懲罰討厭的L先生,哭得更加傷心了。這是她成年以來,哭得最傷心和最難過的一次。她仰躺在床上,捂著心口,哭得滾來滾去,眼睛被熾熱的淚水洗得又紅又腫。淚水是滾熱的鹽水,灼痛了她嬌嫩的臉頰,跟熱烘烘的汗水混在一起,打濕了鬢角的頭發。

安娜難過得心都要碎了。

對於十八歲的安娜來說,美國和英國的距離,就像地球和月球般遙遠。L先生去了英國,等於去了月球。她失去他了,再也見不到他了。雖然雅各布說,L先生暑假會帶她去西海岸和西西裡島旅行。可她不管怎麼想,都覺得那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她失去了她的愛人,失去了她的愛情。

她要死了。

安娜坐起身,抱著膝蓋,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哭得大口大口地喘氣。喘了一會兒,她又開始顫栗似的抽噎。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難過得要死了,甚至覺得自己在死亡邊緣徘徊,被母親拋棄時,被碎玻璃紮進腳掌時,她都不曾這麼痛苦這麼難過。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痛苦,遠遠超過皮肉傷的疼痛。

安娜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哭到最後,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明天的太陽不會再升起。

然而,太陽最終還是升了起來,她絕望而悲傷的失戀之夜也到此結束。

她要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