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7(2 / 2)

雅各布看著她亂晃的腦袋,很想伸手拍一拍,卻隻能將手放在方向盤上。

他說:“淘氣的小姑娘。”

這一天,是謝菲爾德去倫敦以後,安娜過得最開心的一天。雅各布帶她去看了她最喜愛的音樂劇,兩個性感的女演員穿著褐色的絲襪,泳衣般短而緊繃的上衣,拿著手杖在台上又唱又跳。她坐在第一排,雙眼放光,比所有男性觀眾還要激動。

演出結束,她要到了兩個女演員的簽名照及若乾枚香吻,坐在副駕駛座上,小鳥啁啾似的,興致昂揚地哼著歌謠,時不時發出兩聲“嗚”、“啊”的亂叫。

雅各布看了她好幾眼:“彆告訴我,你的誌向是演那樣的音樂劇。”

“不可以嗎?”安娜咬著簽名照的一角,狡黠地眯起眼睛,“要是那老東西一直不接受我,我就去演那樣的音樂劇,把他氣死。”

雅各布頓了一下,把她嘴上的簽名照抽走了。

“乾什麼,還給我!”

“你這亂咬東西的習慣該改改了。”

“我不,還給我!”

“是麼。”雅各布淡淡地說道,“既然這樣,那我讓艾米麗買的禮物就不送給你了。”

安娜在這方麵極好糊弄,立刻放棄抵抗,發出軟綿綿的撒嬌聲:“我錯了,雅各布叔叔,送給我,我改!”

回到彆墅,雅各布還未將車子熄火,安娜就打開了車門,急衝衝地跳下去,朝彆墅的大門跑去。他皺著眉頭,搖下車窗,喊了一聲:“安娜,慢點!”

她似乎回頭對他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回頭,是夏日傍晚一束漸漸消失的金色陽光。

等他將車子停在車庫,走進彆墅時,安娜已經性急地把禮物全部拆開,正對著一支口紅發呆,臉上掛著亮晶晶的淚水。

雅各布本來已經對這段感情絕望,看著她亮閃閃的眼淚,胸腔內“轟”的一下,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想,她對他大概是有一些感情的……之所以沒有表露出來,是因為難以在他和先生之間做抉擇……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可以待在她的身邊,等她。

等她什麼?等她放棄謝菲爾德,還是等她選擇他?不知道,隻要她願意給他一點兒希望,哪怕是一點兒渺茫至極的希望,他都能將這份暗戀堅持下去。

雅各布盯著她,定定地盯著她,安娜的身影也在他的眼中晃蕩,他的心神、靈魂也在晃蕩。忽然,她站起身,一步步朝他走來。她抽抽噎噎,臉上掛著晶亮的淚痕,眼睛紅腫。她哭得很動情。很明顯,她對他是真的有一些感情。

雅各布看著她,看了又看,頭腦一陣眩暈。

她走到他的身前,摟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的懷裡。他的心跳一下跳得很快,手指也在輕顫,不知該不該回抱她。不一會兒,他的肩頭又濕了一小塊兒,她又哭了。

這眼淚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成就感,反而令他的胸腔溢滿難以言喻的疼痛。

雅各布遲疑了很久,才輕輕地、儘量不觸碰她的肌膚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然而,即使他如此謹慎,還是感受到了她身上溫熱的體溫。被她摟過的地方,也被凍僵似的發麻,他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了幾下,才將她推開了一些。

“彆哭,”他低聲安慰她,“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安娜搖了搖頭,又撲進他的懷裡,哽咽著說道:“我、我不是因為那些禮物哭……而是因為你……”

他的心在這句話裡收緊了。

安娜不知道雅各布的心理活動,她是真的被感動哭了。

她沒有爸爸,布朗女士也沒有給她多少母愛,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和雅各布相處的時候,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家庭的氛圍。如果他不是謝菲爾德的下屬的話,她簡直想求他收養她,成為她名正言順的父親。

遇見謝菲爾德之前,她正在肮臟、汙穢、罪惡的貧民窟裡掙紮求生,每天回家都能聽見悲劇和慘劇在發生。她以為自己早已經無藥可救,卻在即將落入深淵之前,抓住了謝菲爾德有力的手掌。

遇見謝菲爾德之後,她交到了好朋友,第一次在學校裡大受歡迎,還發掘了表演的天賦,成為一部電影的女主角,還有一位既像父親又像兄長的雅各布陪在身邊,他接她上下學,時刻關注她的身體狀況,陪她看他不喜歡的音樂劇,再沒有誰比他更像一個父親了,哪怕是謝菲爾德都不像。

想到這裡,她紅著眼眶,抬起臉來,一抽一抽地說:“雅各布叔叔,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雅各布看著她濕漉漉的黑睫毛,緩緩地答道:“你說。”

她對上他的視線,鮮紅色的雙唇微張,輕輕地、有些羞怯地、充滿柔情地、就像是在編織一個綺麗美好的夢境似的問道:“我能不能……能不能……叫你一聲爸爸?”

雅各布聽見這句話,實際上,沒什麼特彆的感觸。可能有,但他心痛得感覺不出來了。

他隻是覺得,這女孩果然是上天對他齷齪欲念的懲罰。

安娜見他點了點頭,快樂地歡呼一聲,含羞帶怯地叫了一聲爸爸,又在他的臉上重重地親了兩下。

她開始覺得這個夏天美好了起來。

要是謝菲爾德回來的話,那就更美好了。

不知是否那個老家夥受到了她的感召,第二天放學後,她在客廳的茶幾上,看見了一盒火柴。不是普通的火柴,是謝菲爾德常用的長柄火柴,由香柏木製成。

她的心“砰砰”狂跳起來,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衝向頭腦。來不及脫下沾滿草屑的臟襪子,她“噔噔噔”地跑到花園的落地玻璃門前。

午後的陽光金黃、明媚,在生機勃勃的薔薇花叢上閃爍著朦朧的微光,蠓蟲在充滿塵埃的空氣中飛舞。

謝菲爾德站在花園裡,穿著淺灰色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一隻手拿著威士忌杯,另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不知在想什麼,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望著前方,有些心不在焉。

當他垂下頭,將威士忌杯靠在唇邊時,輪廓還是那樣冷峻,身形還是那樣挺拔。

不知是否太久沒見到他的緣故,她差點被劇烈的心跳聲震得頭腦眩暈、站立不穩。

她真的太想他了,想到心臟狂跳,想到血液躁動,想到恨不得一口咬在他的臉上。

沒時間和他打招呼,她將書包丟在地毯上,推開落地玻璃門,跑出去,撲到他的身上,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兩條腿不知羞恥地掛在他的腰上。

她想不出動人的開場白,乾脆把他那隻插在褲兜裡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顰蹙著眉頭,帶著鼻音抱怨說:“你終於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死了!”

謝菲爾德不得不放下威士忌杯,托住她兩條往下掉的腿,輕斥道:“胡說什麼。”

安娜才不怕他的嗬斥,她用勁摟著謝菲爾德的脖子,嗅著他頸間辛烈卻清冽的香氣,在熟悉的氣味中打了個心滿意足的哆嗦。

她側頭咬了一口謝菲爾德的臉頰,對著站在玻璃門後的雅各布揮了揮手,心想,不會有比這更美好、更愜意的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