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Chapter 15(1 / 2)

再過兩天, 他們就要離開這個小鎮了。安娜有些舍不得,畢竟這是他們婚後第一個認真生活過的地方。

謝菲爾德做晚餐的時候,她忍不住偷跑了出來, 想趁著太陽還沒有下山, 好好打量一下這個小鎮。

金黃色的餘暉覆蓋了深紅色的屋頂, 整個小鎮都是昆蟲和鳥兒的鳴叫。安娜在麵包店裡買了一個酥脆的麵包, 老板慷慨地在上麵撒了不少肉桂。

就在她吃著麵包, 在浸泡著黃昏的小鎮漫步時, 撞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個人穿著薄襯衫, 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金褐色的手臂,手腕上戴著昂貴而雅致的機械表。他的眉骨突出, 鼻梁很高,下顎線分明, 因此總被誤會成不苟言笑的人。

這時, 他正靠著酒館的木柱子上,手指間夾著一支煙,跟一個穿玫紅色裙子的女人交談。

安娜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一麵——他在女人的麵前是這麼遊刃有餘, 時不時抽一口煙,緩緩噴出煙霧來。不知他說了什麼,那女人吃吃地笑起來,親昵地靠在他的肩上。他沒有避開,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又抽了一口煙,轉頭吐出煙霧。

安娜看著那個人, 忽然覺得他陌生極了。他離開以後, 她曾滿懷反感地夢見過他幾次。在夢裡, 他從來都是以溫和的父親形象出現,不會像現在這樣……充滿了難以忽視的男性氣質。

有那麼一刹那,安娜就像看見母親換衣服的小男孩一樣,迷茫且無措。

她咬了一口麵包,乾巴巴地咽了下去,兩隻腳後跟猶豫地磨來蹭去,不知該不該過去打攪他的約會。能在這裡碰見雅各布,她說不出的驚喜。但雅各布身上那種無法忽視的男性氣質,讓她拘謹極了,像是遇見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就在她糾結不已時,雅各布看見了她——沒辦法不看見她——在這偏僻的小鎮裡,她就像雜草叢中的玫瑰花般美麗而耀眼。她穿著色彩鮮豔的連衣裙,淺褐色的涼鞋,露出塗著桃紅色趾甲油的腳趾頭。兩年不見,她高了兩英寸,脖子長了不少,天鵝頸般纖細而優雅。他在報紙上看見她對記者說,她正在學芭蕾舞,已經能連跳十六個單足趾尖旋轉。不知道現在還能跳多少個。

他竭力像個親人一樣打量這女孩,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裸露出來的肌膚上。她的膚色仍然是甜潤的赤褐色,宛如紫雲英蜂蜜。她雖然學過芭蕾,姿態優雅,卻還是像個小女孩一樣嬌憨地伸出舌頭,去舔嘴邊晶瑩透亮的糖粒。

這兩年裡,為了能忘記她,他不再拒絕周圍女性的求愛,跟一些膚色白皙或棕黃的女郎約會過。有時候,他想要安定下來,組建一個廣告畫般美滿的家庭(一幢三層式彆墅、一個賢惠的妻子、兩個可愛的孩子)。每當他有這個想法時,腦中都會不合時宜地浮現出安娜的身影。這讓他無法再和那些女郎更進一步。

安娜。

安娜·布朗·謝菲爾德。

這個名字如同一個魔咒,扼殺了他在彆的女人身上體會到愛情的可能性。兩年的時間,他在事業上突飛猛進,卻始終在感情上原地踏步。

有時候半夜醒來,他看著黑漆漆的屋子,會恍惚以為這是電影院的影廳,白晃晃的月光被放映機射出來,安娜坐在他的身邊,搖晃著雙腿,興致勃勃地吃著爆玉米花——當他做了一個和安娜看電影的夢後,多半會出現這種幻覺。

謝菲爾德結婚時,他收到了請帖,但沒有過去。那天,他獨自開車去了西海岸,在海濱小鎮的咖啡廳裡,點了一杯熱美式,坐了一下午。潮濕的海風吹拂過來,鼓起他的襯衫,浪花猶如新娘的裙擺般潔白。

過了片刻,女服務員走過來,輕柔地問他為什麼不喝咖啡,是不是咖啡不合口味。

美式的做法是濃縮咖啡液加水,有時候會因為咖啡豆不同,而出現極細微的差彆,但那隻會出現在專業度極高的咖啡廳裡。他點的這杯美式隻要70美分。所以,沒有合不合口味的說法。她這麼問,隻是想要搭訕而已。

他抬起眼,看向那個女服務員。她的頭發有些短,是偏黑色的栗色,月牙兒似的扣在耳邊。安娜電影裡出現過這個發型。不知是否他的錯覺,他覺得這女孩長得也有點兒像安娜——鼻梁上也有淺色的雀斑,微微上翹的上嘴唇,紅撲撲的臉蛋兒,隻是五官的比例不如安娜那麼精確。

安娜是天生的美人兒,是對數學有研究的畫家筆下最符合黃金比例的美麗少女。她太過完美,以至於他連她的贗品都找不到。

但他還是跟那個連贗品都不是的女服務員約會了。他帶她去看電影,給她買甜得發膩的冰淇淋,在她為電影情節掉眼淚的時候,遞給她一顆石榴紅的糖果。他們在棕櫚樹下散步,淡金色的黃昏鋪滿整個白色海灘時,他垂頭吻了吻她臉蛋兒上的雀斑。

一個星期後,他們分開了。女服務員主動提的分手,理由是他太吝嗇了,從不帶她出入高級場所,也不送她鮮花或首飾,隻送她一些小女孩才會喜歡的小玩意兒——“我想吃糖果和冰淇淋,我自己會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送點兒成年人會喜歡的禮物?虧你開這麼好的車!”

從那天起,他開始明白安娜隻有一個。隻有一個安娜,看見糖果或冰淇淋就會發出歡笑,而那個天真無邪的安娜已經徹底屬於謝菲爾德了。

他不再試圖從其他女人身上尋找安娜的影子,同時也失去了和她們交合的興致。

他用不太道德的手段知道了安娜在這個小鎮。他知道,謝菲爾德肯定也在這兒,但他還是想看她一眼——像個路人一樣,沉默地看她一眼,看完就走。

他像一個異常焦渴的旅人,千裡迢迢地奔赴到這片綠洲,然後察覺到這樣隻能飲鴆止渴,正要抽身離去,卻被一個陌生女人纏住了。就在他思考如何脫身時,冷不防與路邊的安娜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