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的情況如何?”匆匆交完費,朝田教練一回來,就看見宮侑蹲在地上。
“醫生說,肋骨裂了三根,但好在沒有斷開,隻需要靜養一小段時間就好了。”
朝田教練:“......?”
他有充分理由懷疑,他的耳朵已經因為年齡太大而失去大部分聽力了。
不然怎麼聽到了自家學生肋骨裂三根這種話?
宮侑始終低著頭,朝田教練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以為他忙碌一天身體疲倦,故沒有再多加問詢。
殊不知,若他刻意去看,定能發現,青年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
心不在焉。
許是想起了什麼,他整個人一下子支棱起來,沒有留下一個字,飛速朝著醫院大門奔去。
正打算旁敲側擊再問點東西的朝田教練:“......”
......等這事過去,一定要給這小子加點“猛料”。
對接下來水深火熱的生活一無所知的宮侑在醫院停車場找到旅店老板,彼時,對方正坐在路邊的花壇上,翹著二郎腿,嘬著手裡的香煙。
聞到煙味,宮侑狠狠皺眉。
作為立誌世界級大賽的運動員預備役,宮侑從小就有很強烈的愛護身體意識。
“喂,大叔。”自欺欺人地捏住鼻子,青年甕聲甕氣道:“可以再講講嗎?關於那個‘恭彌’。”
話音剛落,旅店老板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噓——!小聲點,不要在公共場所直接大聲念出委員長的名字啊!”
嘁。發出一聲嘲諷的氣音,宮侑不情不願地壓低了聲音:“行行行,委員長就委員長。”
“看你這麼誠懇,我也不是不能給你講。”掐了煙,旅店老板拍了拍身旁的瓷磚,示意宮侑坐下聽。
意料之中的,他開始賣起了關子。“但是......”
“‘但是’什麼?我都答應,你快講就是了。”
不知為何,他突然對這座城市,以及這座城市中的某個人,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
“彆......”病床上,躺著被換上了病號服的雲雀時矢,他的神情並沒有因為身體狀況轉變而轉變,痛苦之色依然夾雜其中。“哥......好疼......”
聯係上下文不難看出,少年從小就生活在家裡人的嚴加管教之中。北信介臉色微沉。
是噩夢吧?伸手輕輕觸碰雲雀時矢的眉眼。乾燥微涼的掌心令少年本能地蹭了蹭,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糊裡糊塗地,他在自己的記憶中穿梭找尋。
原本空白一片的世界之中,他忽然看到一片殘陽,以及殘陽籠罩著的城市。
......那是並盛町。
在一條熟悉的街道上,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與雲雀恭彌。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雲雀時矢撓撓頭,努力在腦中尋找這段記憶碎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奈何以失敗告終。
小卷毛時矢的頭發很長,幾乎把上半張臉遮了個嚴嚴實實,此刻正輕聲抽搭,短褲之下的小短腿上,縱橫遍布著一道道細小血痕。
他跟在似是攜著冰霜的小順毛恭彌後麵,畏畏縮縮。似乎是對方走得太快,而他不敢出言阻止,也不敢主動牽住對方的衣角,隻能勉強自己跟上。
噗呲一聲,小卷毛沒有注意到腳下凸起的石頭,直接被絆倒在地,骨碌碌滾了幾圈。
化成阿飄默默看戲的雲雀時矢:......
小順毛腳步一頓,又繼續向前走。奈何還沒邁出幾步,身後就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嗚咽聲。
許是不耐,他轉過身快速上前,揪住小卷毛的後脖頸,像極了抓娃娃機裡的抓手,穩穩當當地將娃娃拎起放下。
“閉嘴。”小順毛一臉不耐,語氣生硬地嗬斥道:“隻有弱者才會因為疼痛而哭泣,不準哭。”
小卷毛看了看血肉模糊的掌心,又看了看眼前一臉認真的哥哥,最終還是本能戰勝了理智,嗷嗷大哭了起來。
“喂,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仗著自己是無形之物,雲雀時矢饒有興致地蹲在兩個小孩中間,這邊看看那邊看看。
被吵得心煩,小順毛拳頭握緊,舉到臉側舞了舞:“......再哭就殺了你。”
小卷毛瞬間噎住,甚至被嚇出幾個哭嗝。
雲雀時矢:......槽點實在太多,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該從哪個點入手了。
簡直歎為觀止,他哥居然從小就不做人了。
“從今天開始,你就和我一起住了。”小順毛見他閉嘴,鬆了一口氣,但嘴上還是繼續威脅:“從今以後都不準再哭。”
小卷毛兩手捂嘴,含淚點頭。
不捂嘴還好,這一抬手,兩隻血糊糊的小肉手又出來刷足了存在感。
“唔哇——!!!!”
“......”
還沒等雲雀時矢細看,眼前的畫麵出現扭曲,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再次觀察畫麵時,天邊的殘陽微不可見,幾乎要被濃重的夜幕完全取代。
不知道兩個小不點達成了什麼約定,渾身是傷的那個,正被另一個背著走。
從背後看上去,兩隻小團子被重疊成成了一隻大團子。
雲雀時矢抬腿欲跟上,奈何雙腿灌了鉛似的沉重,他隻能將上半身用力往前探去,稚嫩的話語被風吹散,略過他的耳畔。
“......這裡沒人會欺負你。”
“...真......我...保證。”
聲音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如雲雀時矢對童年的記憶。那兩個孩子確實是小時候的他與雲雀恭彌無疑,但他仍舊不解,為何這段記憶會在時隔多年之後,以這樣一種獨特的方式呈現在他眼前。
天地間驟然無
聲。
他還來不及生疑,世界僅僅寂靜了兩秒,便爆發出數倍音量。人聲吵雜,他就算捂住耳朵,聲音也能悄悄溜進他的指縫。
【和雲雀家有關的三個孩子,都是一等一的怪胎。】
【...年長的男孩和女孩隻是孤僻了一些......但小的那個,總是自稱能看見彆人看不見的東西。】
【......好惡心,不要讓孩子們和他一起玩兒。】
【妄想症小鬼。】
天旋地轉,元神回位。
如同溺水般,病床上的雲雀時矢猛然睜開雙眼,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呼吸著空氣。純白的天花板令他想起方才那段光怪陸離的夢境,心中生厭,乾脆眼不見心不煩,他扭頭看向一旁。
這一扭頭,卻也令他注意到與手背密切相連的細管。
這是......醫院?
鼻尖縈繞的消毒水氣味千真萬確,低下頭,身上的藍白條紋病號服也無聲彰顯著存在感。雲雀時矢索性坐起身,拔下手背的針管,血珠爭先恐後地溢出。
奈何他腦袋發暈,又結結實實躺了回去。
“終於醒了。”
剛醒過來的雲雀時矢腦子沒轉過來,他呆呆地扭頭,順著聲音,向病房的落地窗望去。
本該安裝著一塊大玻璃的位置空空蕩蕩,日光熹微,春櫻繽紛,兩者順著晨風,順理成章地登堂入室,空氣中的塵埃點點,宛若金粒。
……?
一道人影靜靜地佇立在那裡,晨光雖微,他卻依舊無法直視。
眯著眼,雲雀時矢問道:“您是......?”
隻聽一聲“滴”的機械音,這道沒有安裝玻璃的落地窗,被突兀地拉上了窗簾。雲雀時矢吐槽欲爆滿,他不敢想路人投向這間房間的視線該是多麼困惑。
“你好,我是雲雀那家夥特地請來的醫生。”
聲音稚嫩,卻無端顯露出滄桑與成熟。在雙眼逐漸適應光線後,雲雀時矢猛地睜開眼睛。
他哥給他找的醫生......???
眼前所出現的,正是一個身高約莫五十厘米,身著量身定做的白大褂,帶著一副金絲邊框眼鏡的......
小嬰兒。
雲雀時矢:“.......”
他就知道,他和他哥之間,不可能這麼兄友弟恭。
“咳咳,你可以叫我裡醫生。”衣著正式的小嬰兒從比自己腿還高一截的窗框跳下,看得雲雀時矢一陣心驚膽戰,然後輕盈地跳上病床,踩在他的大腿上。“身體感覺如何?”
說實話,雲雀時矢真的覺得很離譜。
以至於他第一反應不是嗬斥對方從他的身上滾下去,而是呆呆地回答了一句“我感覺挺好的。”
這也換來裡包恩的勾唇一笑。
“既然你的兄長把你托付給我,那我就要治好你。”二尺孩童一臉認真,顯得那雙黑乎乎的豆豆眼格外可愛。
前
提是他沒有從背後掏出那支比他身高還高的注射器的話。
雲雀時矢大驚失色,下意識掀被就跑。奈何看上去小小一隻的孩童像是某種秤砣成精,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有讓對方的小腳丫移動分毫。
“你放心,我是專業醫生。”裡包恩勾唇一笑,見他掙紮的幅度越來越大,他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更加真實幾分:“除了特殊原因,被我從死神的鐮刀下拉回的病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聽他這麼說,雲雀時矢的眼中升起一絲期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他道:“......怎樣......?”
“十不存一。”
“......?”
孩童高高舉起灌滿不明液體的針管,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針尖閃過一道令人心寒的光芒。隨即,毫不猶豫地對準少年的——
眼珠。
雲雀時矢:......
他隊友呢?他教練呢?他哥呢?怎麼一個人都不在啊啊啊啊啊!
千鈞一發之時,一道聲音傳來,在雲雀還是聽來,如同天籟——
“你們在搞什麼?”
一道寒芒閃過,唰地一聲,雲雀恭彌一把將裡包恩才拉上的窗戶撕了個稀爛。
小身材大力量的裡包恩嘖了嘖嘴,看了看即將紮進雲雀時矢眼珠的針尖,又側頭看了看一張撲克臉的雲雀恭彌,最後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來得好不是時候。”
壓製他的巨力至少消減了一半,雲雀時矢平靜的起身,手腳並用地從被窩裡翻出來,粗略觀察一番青年的神情之後,咬咬牙,連滾帶爬的躲到對方身後。巨型針管紮眼球這一行為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他甚至將對兄長的恐懼壓到最低。
雲雀恭彌瞥了一眼狼狽的弟弟,視線在對方淩亂的衣著和赤|裸的雙腳停留一秒,嗤笑道:“嗬,和鼠輩廝混久了,你終究也向他們靠攏不少。”
這已經不是雲雀時矢第一次為他哥的詞彙量驚歎了。草食動物、雜碎、廢物、鼠輩……他哥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他所不知道的。
戳了戳哥的手肘,意料之中地換來一記眼刀子,雲雀時矢卻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他哥看上去不像是完全和那個鬼畜嬰兒一夥的。“怎麼又來了?”
不是剛走嗎?他還以為起碼要再過兩天才會再見麵呢。
“哦?你是在驅趕我嗎?”青年眼神淡淡,鳳眸一瞥,毫不客氣道:“這是並盛。”
言下之意即,並盛是他的地盤,無論他出現在哪裡,都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以及,如果真的要有人滾,該滾的人隻能是他們這些不屬於並盛的外來者。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雀時矢自然聽懂他的言下之意,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乾脆開啟順毛大招:“恭彌,謝謝你。”
奈何雲雀恭彌不動如山:“謝我什麼?”
雲雀時矢:......呃,聽我現場給你編。
難不成他真要說什麼“謝謝哥
哥,謝謝哥哥沒有把我直接打死”這種炸裂言論嗎???
“難道不是恭彌把我送到醫院的?”實在沒話?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雲雀時矢決定裝傻。
廢話,他昏迷時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識,他哥可不會溫柔地把他抱在懷裡。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果不其然,青年黑眸一凜,薄唇微抿,一張嘴就是嘲諷力拉滿:“隻有同類才會關心彼此的死活。”
雲雀時矢:“……”話雖如此,那你現在又為什麼在這裡。
“都是因為草壁那家夥。”雲雀恭彌垂眸。“你的好同伴找到了草壁。”所以又忙不迭來通知了我。
“但我確實沒有料到,你會因為昨晚那種程度就昏迷住院。”雲雀恭彌眯起眼,伸手撥開弟弟的衣領,而後眼中閃過一絲啞然,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將兄弟二人的互動儘收眼底,裡包恩心中打起了算盤。
“小嬰兒,最好不要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揣著手,青年逆光站在窗前,自上而下俯視著裡包恩。“他雖然是廢物,但好歹也是我的弟弟。”
裡包恩純良一笑:“怎麼會?我隻是一個小嬰兒,我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雲雀時矢:......
首先,他雖然搞不懂他們在對什麼暗號,但他哥多半是在維護他,如果下次不加“雖然是廢物”這句就更好了;
其次,那個笑得不懷好意的鬼畜嬰兒,甚至連那個巨無霸注射器都沒有完全收好。
.............................................
雲雀恭彌不喜歡成群結隊,在門外出現吵鬨聲時,不知是否刻意為之,他直接拎起裡包恩的腳,從窗戶一躍而下。
臨了臨了,他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留下一句嘲諷力拉滿的“廢物還是回床上躺著”。
氣極反笑,但戰力隻能被哥按在地上摩擦的雲雀時矢,生動演繹什麼叫做無能狂怒。然後聽著門外越來越近的交談聲,躡手躡腳地回到床上躺好。
身體砸進柔軟的床裡,雲雀時矢這才後知後覺——他身上怎麼不疼了?
在昏迷之前就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本以為至少要在病床上修養一段時日。對此,他還對自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參加比賽感到失望和遺憾。
盤腿坐在床上,他興致衝衝地解開扣子。目之所及,他的胸膛潔白平坦,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他那麼大那麼黑那麼腫那麼痛的傷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