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響起“叮咚”一聲,映入眼簾的是以紅棕為主的暖色調裝潢,此時以至夏季,擺放在各處角落的小小燭台樣式清新,星點大小的火苗並沒有讓人覺得燥熱,反而有一種平靜祥和之感。
麻雀雖小,卻也五臟俱全。
金頭發的青年在看清店內裝飾的瞬間,眼前一亮。
“既然暫時不打算剪短頭發的話,裝飾性與功能性兼備的發繩發帶也是不錯的選擇。”他這麼說著,如一條靈巧的遊魚,從雲雀時矢推門的手臂下方鑽了過去。
“......”
才結束一場比賽,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單獨行動......而朝田教練和北隊長會同意——這也是雲雀時矢沒有想到的。
雖然他目前並不打算在腦袋上搞一些花裡胡哨的裝飾,但老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話雖如此,這並不代表雲雀時矢會如兩眼發光在店裡亂竄的宮侑那般興奮,隻是興致闌珊地沿著貨架與貨架之間的小道,走馬觀花般瀏覽著。
花花綠綠的各類飾品按色調分區擺放,雲雀時矢看得眼暈,順著造型彆致的木製窗戶向外望去——這家店位於商場二樓的外側。
居高臨下著,繁華的街景與道路兩旁的景觀植物一覽無餘,視線的左上方,還有一處占地麵積不大、但設施一應俱全的街心公園,其中有著一棵樹齡明顯大於雲雀時矢年齡的四季桂樹,深橘色與明黃色相互交疊,陽光灼熱之下,神聖而絢爛。
這樣的顏色,令雲雀時矢莫名覺得眼熟。
他陷入沉思,手指不自覺拿起離自己最近的一條綢製飾品,對著窗外喃喃:
“會是什麼味道的呢......”
“快看!”
被打斷思緒,雲雀時矢猶如恍然夢醒般轉身,身體下意識聽從了聲音中的指令,然而下一秒——他恨不得自戳雙目。
青年臉上貼著一張不知從哪裡搞來的卡通創口貼,仿若陽光浸染的短發被一頂電光紫的毛線帽覆蓋,零碎幾縷貼在臉頰上,身上穿著一件前衛的黑色重金屬搖滾風寬鬆背心,碩大的白色骷髏頭從領口一直延伸到下擺,看似低調普通的深灰色牛仔褲實則大有玄機,走動間,與褲子麵料極為相似的深色亮片反著令雲雀時矢想忽視都做不到的白光。
在短時間內整出這套驚人搭配的宮侑手撐著門框,聲音故作沙啞——
“怎麼樣,這是小時矢平時所不知的我。”
“有沒有被帥到?”他甚至還自以為帥氣地撩了撩頭發——但緊緊箍在腦袋上的紫色毛線帽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雲雀時矢:“......”
為什麼世界上會存在這種——明明說好給彆人選東西但自己玩得起勁的人啊?
硬了,拳頭硬了。
少年不由皺了皺眉,因為驚訝而造成的手滑,使他注意到自己正拿著一條黑金相間的發帶。
發帶的紋樣選用了常見的祥雲圖案,隻不過處理成
低調內斂的暗紋——說是低調內斂其實也並不妥當,借由著從玻璃窗戶投射進的陽光,兩指寬的條狀綢製物光彩奪目。
黑底金紋,神秘而奢華。
令雲雀時矢一瞬間就想起了破曉時分,漆黑的夜幕被旭日的燦爛金光驟然撕裂的模樣。
見他又在發呆,宮侑習以為常。在視線觸及雲雀時矢手中發帶的一瞬,靈活地蹦躂到他身邊,如同一隻金毛大狗,眼睛忽閃忽閃。
“嗯——?拿著什麼?讓我看看......哇!很適合小時矢欸!”
懷著某種連自己都無法形容的心思,如同被路過的幽魂附了身般,宮侑的語氣一瞬間低沉了許多:“黑色和金色的搭配,意外的合適呢......”
雲雀時矢根本沒聽清宮侑後半截話,隻當他是又在整什麼令人難繃的尷尬活,下意識選擇了忽略,然後歪了歪頭:“真的?”
緋櫻色的唇瓣微微抿起,少年眉心微蹙,仿佛是真情實感地感到了疑惑,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立體而精致的五官仿佛名匠精雕細琢的羊脂白玉,細膩光潔。他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宮侑,比夜還深沉的墨色眼眸之中,清晰地倒映出眼前人的麵容。
嘭、嘭、嘭......
宮侑覺得一定是自己的腦子和耳朵出了問題——不然為什麼會憑空聽到隻有排球落地時的沉悶嘭嘭聲。
“千真萬確。”宮侑毫無征兆地乾咳了兩聲,趁機將視線從少年臉上移開,落在他黑亮的頭頂,“不過這條發帶看上去很絲滑的樣子,能固定住小時矢的頭發嗎?”
好像近半年以來,無故聽見響聲的症狀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了,但最近的體檢報告寫著一切正常......總不可能是他的身體出現了什麼常規體檢檢查不出來的重大疾病吧?
而雲雀時矢聽見宮侑的質疑,剔透的鳳眼睜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梢,瞬間,垂落在身體一側的左手緊握成拳,臉上浮現出篤定的神情。“沒問題。”
和他哥不同,他的頭發隻是中看不中用,空有一副柔順的外表,實際上粗糙乾澀得要命,尤其他還是令人苦惱的天然卷,每天早上光打理頭發都要花費不少時間。
本來並不覺得有必要,但秉持著物儘其用的原則,雲雀時矢現在是非買不可了。
......絕對不是因為受到了質疑所以幼稚心理作祟為了證明自己才買的。
雲雀時矢絞儘腦汁在心中和自己大辯三百回合,而宮侑則是看著他神遊天外。
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哎呀”驚叫一聲,成功引來雲雀時矢的嗔視。
“話說,小時矢會用發帶嗎?”
嗯?
雲雀時矢低頭看向靜靜躺在自己手掌上的黑金色發帶,眼中劃過一絲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喜愛。
這有什麼不會的?
先用梳子把頭發梳順,然後拿出發帶,再然後......然後乾嘛來著?
雲雀時矢感到太陽穴處傳來熟悉的隱痛,他抬眸望向
笑容爽朗、托腮等他答案——但莫名篤定的金發青年,心中浮現出名為【不爽】的情緒。
似乎自打進入稻荷崎排球隊、遇見這家夥開始,他的太陽穴乃至整個腦袋的痛覺神經,就開始進行高密度的工作。
強壓心頭洶湧澎湃的反駁欲望,雲雀時矢聲音淡淡,乾脆利落道:“我不會。”
果然是這樣,猜對啦!宮侑已然在心中為自己拉響禮炮,儘力壓抑住自己逐漸張狂的唇角,然而在看清少年眼中那股——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不爽情緒時,惡趣味的捉弄欲油然而生。
“唔......那怎麼辦才好呢?”
見他不語,宮侑勾唇,眸中暗浪翻湧,手指勾住自少年掌心垂落而下的綢緞,手腕輕巧翻轉,輕輕一勾——
冰冰涼涼的觸感劃過雲雀時矢的掌心,發帶的持有者儼然換了人。
在雲雀時矢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宮侑摘下自己腦袋上的毛線帽子,單手隨意撥弄幾下頭發,甚至都不屑於看旁邊的鏡子,手指在金發中靈活穿梭,轉眼間,便做好了一個新發型。
這是雲雀時矢在除了球場之外的地方,第一次直觀體會到——自家的二傳,擁有一雙巧手。
發帶將一頭金發分成上下兩部分,一截橫在額前,多餘的部分在腦後紮成一個蝴蝶結,金色的祥雲圖案熠熠生輝,與他那雙神似狐狸的金色眼眸交相輝映,再搭配上同色係的發色,整個人像是從太陽裡走出來似的,颯爽英氣。
“那小時矢要怎麼辦才好呢?”唇邊溢出低低的笑聲,宮侑故作苦惱,重複了方才的言語。
緊接著——似是無意般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意思再明顯不過。
快拜托他呀。
他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隻要......主動開口,他立刻就會答應。
雲雀時矢:“......”
他承認,這個發型再搭配上這樣一張臉,確實很帥氣。以及——如果是他配上這個發型,甚至會比宮侑更帥。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要做出這種“喪權辱國”的行為。
宮侑換了個姿勢,用右手撐住少年身體旁邊的半人高木桌。“唔——我突然想起來,貌似我還會其他造型誒——!”
見少年眸光微動,宮侑心中大喜,決定乘勝追擊,果斷使出激將法——
“想要學到手藝也不容易喔,沒點表示怎麼能行呢?莫不是小時矢打算白......!!!”
話還沒說完,腦後的蝴蝶結鬆散開來,絲滑微涼的綢緞被一股輕柔的力拉走。他眼前一花,方才用手點過的一小塊位置,瞬間被溫熱與濕潤的觸感覆蓋,
啾。
......欸?
心中、腦海,陡然空白一片,宮侑表情呆滯,餘光看見地板上兩道漆黑的影子在短暫的交融後,又迅速地剝離成兩塊——那道一動不動的是他的,另一道似乎做出雙臂抱胸動作的是……小時矢的。
雲雀時矢強迫自己
忽略似乎殘留在自己唇邊的觸感,衝著宮侑揚了揚手中的發帶。
臉頰猛地染上紅暈,宮侑覺得從自己的耳朵尖到鼻尖,這大半張臉都滾燙得可怕,仿佛一瞬間被某種空氣中漂浮著的不知名病毒入侵般,甚至令他感到頭暈目眩。
“......這不是你要求的嗎?”少年冷淡之中帶著疑惑的聲音猶如從天外傳來。
宮侑覺得暈乎乎的,嘴裡顛三倒四地重複著:“不是,你誤會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本能戰勝了理智,此刻正占據了頭腦高地作威作福。宮侑抬手遮眼,阻止自己看見導致他幾乎快要異變的元凶,從而使理智恢複一些——奈何從結果上來看,效果並不明顯。
......完了,好像真的要異變了。宮侑覺得自己似是置身於風暴之中。
看著脖子後仰、仿佛天花板上有奇妙小生物所以眼睛都快要粘在上麵、連站都站不穩的金發青年,電光火石間,雲雀時矢突然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腦中瞬間炸了煙花。
......啊,那他剛剛做的事......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幾乎是一瞬間,雲雀時矢就已經為自己想出了理由——明明是宮侑自己沒有說清楚的,不能完全把鍋甩在他頭上......不,這顯然全部都是這家夥的問題。
話雖如此,但雲雀時矢也無法解釋——反應過來後,他的胸膛之中,嘭嘭的悶響聲猶如雷震不止,仿佛堅硬的胸骨都要生生被其震得粉碎。
“你......”
“你......”
此刻的寂靜格外令人無所適從,宮侑仰著頭,雲雀時矢垂著眸,兩人在同一時間開了口。
“算了,你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