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絹娘?
輕城忽然感到疲憊,什麼都不想再說下去了。就算她掰開了,揉碎了和杜琮說清楚那又怎樣呢?他這麼容易輕信人,就算這一次被她敲打醒了,下次再有一個柔弱可憐的女孩子一哭訴,他還是會上當。
她一直欣賞他的忠厚老實,心地善良,可現在才知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心地善良的老實人犯起糊塗,更加戳人心肺。
她神情黯淡,久久沒有說話。杜琮隱隱覺得不對勁,緊張起來:“公主,你怎麼了?”
輕城輕聲道:“既然你喜歡她,我何必做這個惡人,你娶了她便是。”
杜琮聽她鬆口,剛要歡喜相謝,忽然覺得不對,忙申辯道:“我沒有喜歡她,我,我也不是娶她。”隻有正妻,才能用上“娶”字。
輕城已經無所謂了,淡淡道:“隨你。”轉身下樓。
杜琮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心裡忽然生起一股恐慌,總覺得剛剛一瞬間,她似乎一下子變得離他很遠很遠。
不,不會的,一定是他的錯覺,公主這麼溫柔,這麼好,他做了天大的錯事她都沒有責怪他,反而答應了他這麼過分的要求,她怎麼會和他離心呢?他們就要成親了,他以後一定要加倍對她好才是。
第二天,一頂小轎將齊絹娘抬入了杜府。
得到消息時,輕城正在東暖閣練字,聞言手一抖,一滴墨落在紙上,一幅字便徹底廢了。她重拿了一張紙,屏息靜氣,落筆重寫,卻一連寫廢了幾張。
她歎了口氣,索性隨意塗寫,發泄情緒: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想到,事到臨頭,依舊無法平靜。
她整整盼了三年的親事,竟落到了這樣難堪的境地。
身後忽然傳來少年冷厲的聲音:“你把這紙戳破了也解不了氣,要不然我帶你去把姓杜的也套上麻袋揍一頓?”
輕城驚訝回頭,見趙璽陰沉著臉,氣呼呼地走了進來。
輕城驚喜:“你怎麼進宮了?書院的事解決了?”
趙璽看著她不說話。
輕城驚訝:“你怎麼了?”
趙璽忽然大步走近他,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曾經矮她半個頭的少年如今已比她高出許多,隻一伸手,就將她整個人籠在懷中,溫暖的軀體,乾淨清冽的氣息瞬間緊緊包圍住她。
他從來沒有這麼抱過她。輕城大吃一驚,剛要掙紮,趙璽忽然將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悶悶地道:“姐姐,不要難過,你還有我。”
輕城愣住,不知所措地喊了聲:“三弟。”
少年陡然沙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又說了一遍:“你彆難過,你還有我。”
輕城怔住,怎麼覺得他似乎要哭出來的模樣?她掙紮著抬起頭來,趙璽立刻狼狽地扭過頭去,不想給她看清他的神色。可兩人挨得這麼近,輕城還是看清了他發紅的眼眶。
她的弟弟,從沒為任何事紅過眼眶的弟弟,自詡男兒流血不流淚的弟弟,在為她難過。
輕城愣住,眼眶發熱,心驀地軟得一塌糊塗,柔聲答道:“好,姐姐有你,不難過。”
聞言,他低下頭來,細細端詳她的麵容,似要確定她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的目光和他相觸,不由心頭一悸:少年薄唇緊抿,濃黑的劍眉下,深邃的眼眸瑩潤如同寶石,光彩熠熠,倒映著她的身影,仿佛她便是他全部的世界,她的喜怒哀樂是他唯一的牽掛。
她的心中忽然就生起幾分窘迫,不自在地推了推他:“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他騰出一隻手,捉住她推拒他的手,背到她身後,賭氣又把她抱緊了幾分,不開心地道:“不放,除非你不難過了,對我笑一笑。”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輕城啼笑皆非,又掙不脫他的力道,果然唇角彎起,對他笑了一笑。
趙璽緊繃的神色微軟,繼續提要求:“那姓杜的不是東西,你答應我和他一刀兩斷。”
他還有完沒完?輕城惱道:“你把我的腰都勒疼了。”
趙璽一愣,忙不迭地鬆開手,懊惱道:“對不起。”抬起手,似乎想要幫她揉腰。
輕城立刻警惕地退了一步:“你彆亂來!”
趙璽看了看她纖細得仿佛能被自己雙手合抱的柳腰,又看了看自己落空的雙手,若有憾焉地放了下來。姐姐臉皮薄,他們現在都大了,他要真敢給她揉,她隻怕要翻臉。便是剛剛那個擁抱,得來也已是不易。
輕城鬆了口氣,總算他還肯聽她的。否則,這小子要不管不顧起來,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骨子裡便不是個願意遵循禮法之人。她忙轉移話題道:“我先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答呢。”
趙璽疑惑:什麼問題?哦,她問他書院的事。他答道:“還沒完全結束,薑重在幫我處理。”
薑重?輕城想起,問道:“他娘子沒事了吧?”
“沒事了。”趙璽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心不在焉,“對了,差點忘了,他娘子有禮物要帶給你。”
霍氏請趙璽帶給她的是一冊古琴譜,是她嫁妝中的珍品,聽說輕城在學琴,特意找出來送給她。她的心中實在感激輕城:若不是輕城派了阿卞探查,她的一輩子就徹底毀了。
趙璽道:“阿重說了,大恩不言謝,以後你若有什麼差遣,隻管跟他說。”
輕城赧然:“是阿卞救的人,我並沒有做什麼。”
趙璽不以為然:“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這有什麼可謙虛的?”想起剛剛的話輕城還沒回答他,不放鬆地追問道,“剛剛我說要和姓杜的一刀兩斷,你到底答不答應?”
輕城秀麗的眉慢慢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