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就近照顧朱慢, 南風帶了李助理,也是住在這家酒店內的。
她發現這條微博時,立刻讓李助理聯係人, 把相關消息直接公關掉, 然後自己跑去敲朱慢的房門。
“慢慢,開門, 我們商量一下, 慢慢!”
她在門外敲了半天,門內卻毫無反應。
又拿出手機給朱慢打電話,也沒人接。
南風心裡越來越著急, 找來酒店服務員過來,拿了萬能卡把門打開。
“慢慢?你怎麼了慢慢?”
屋裡漆黑一片,沒開燈,什麼都看不清。
南風往裡走, 一會兒後才適應了光線,借著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一點光, 她看見沙發上, 坐著一個木雕泥塑般的人。
南風去開了燈,屋內一下大亮。
她再看過去,隻見朱慢依然坐在沙發上,雙目無神, 不言不動, 完全沒有一絲表情。
她看上去仿佛一尊失去了魂魄的美人像。
南風不由放慢了腳步, 緩緩走過去, 對朱慢輕聲道:
“慢慢,你心裡難受嗎?難受就哭出來,彆這個樣子,怪嚇人的。”
可是,直到她過來,坐在朱慢身邊,對方都完全沒變,還是之前的動作。
南風越是擔憂,越是動作輕盈舒緩,千萬不能驚嚇到對方,不能讓慢慢出現問題。
她輕輕地伸手,去拍了拍朱慢的肩膀,手指碰到朱慢肩上裸露出來的一塊皮膚,發現這皮膚特彆涼。
朱慢被拍了拍,終於,緩緩地轉動了一下眼珠,滯澀地看了過來。
她朱唇輕啟,做出口型:
“南風……“
但是因為嗓子太啞了,完全沒有發出聲音來,隻有氣流帶來的一點點聲響。
南風鬆了口氣,坐在她旁邊,輕輕用手,隔著睡裙撫摸她的背部,給她順氣。
“你彆怕,那個消息我已經封鎖了,這次跟之前那次不一樣,這次的人沒什麼準備,很好對付。現在網上注意到這件事的人很少,彆擔心。”
朱慢又好像沒聽見似的,眼神渙散,轉過身不看南風,看著茶幾。
南風覷著她的臉色,見她麵色蒼白如紙,眼睛通紅,也不知是不是哭的。
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知道那件事背後的情況嗎?”
朱慢沒回答,眼睛微微一眨,一滴眼淚落了下來。
南風早就知道,父親一直是朱慢心裡最重要的那一塊地方,更是朱慢極度在意的執念,比她南風的地位要重要很多。
今天這件事,背後一定有隱情,或許也觸及到了朱慢心底深處的什麼心結,才讓她如此失控。
她現在這個樣子,並不是在擔心輿論,也不是在懷念父親,更像是陷入自己的心結裡。
南風手放在朱慢肩上,用指尖輕輕摩挲她,小聲問著:
“發生什麼了,你跟我說說吧,我能懂。”
朱慢掉了眼淚,轉過臉來看看南風:
“我爸他那個時候進了看守所。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我一直一個人在家裡生活。”
南風被這句話震驚到了。
她抓了把自己的頭發,繼續說:
“你那時候十二歲?”
朱慢點點頭。
南風看著朱慢,眼裡的憐惜幾乎要化為實質。
她伸出手,抱著朱慢的肩膀,把自己的臉埋在她肩上,低聲溫柔道:
“你彆怕,以後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絕不讓你一個人。”
朱慢抬起手,拍了拍南風的手背,不再流眼淚了。
那段經曆,對朱慢自己來說,無異於一場一個人的戰爭。
她一個人每天上下學,每天自己在家做飯,又自己吃掉,好幾次不會用高壓鍋,把整個廚房炸得到處都是米粥,又自己一個人默默地爬高下低,拿著抹布一點點擦掉。
兩個多月,她暴瘦十多斤,正長身體的小姑娘,變成了一根扶風的弱柳,體育課跑兩圈都跑不下來。
學校裡,有幾個好友陪著她支持她,但更多的人,都是冷漠的看客,暗地裡說她是“罪犯的女兒”“她爸做壞事了”“以後肯定是孤兒了”。
這段經曆,給朱慢留下的心理陰影極其深刻,讓她甚至把這些事深埋在記憶中,平時絕不會主動想起。
但是,兩個多月之後,她爸爸回來,給她的回答是:
“爸爸沒做錯事,隻是,爸爸做了自己覺得對的事。”
之後,父親就留下了案底,並且沒過多久,天香樓就倒閉了。
因為有案底,父親根本沒法應聘其他大的酒樓,隻好窩在一處又一處半大不小的飯店裡,越來越走下坡路。
再後來,一世清貧的父親就離開了她。
一切都可以說是從那次天香樓食物中毒事件開始的。
現在,陡然被人把這件事捅出來,朱慢第一反應是,又回到了她孤苦無依的十二歲那年春天,全世界又都隻剩下她自己。
“我…… 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但是我相信,我爸爸是無辜的。”
朱慢好不容易調整好自己的心情,說了這麼一句話。
“好,你相信他是無辜的,我相信你。我會去調查,會給伯父一個清白。”
南風聲音堅定,眼神強硬,依然是那個永遠無所不能的總裁。
朱慢看了看她,調動起自己全部的力量,給了她一個微笑:
“其實,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可以不用去管的。”
南風眼神幽深,盯著她眼底深處,仿佛看進她心底的願望:
“我願意去管,我想撫平你的心結,想儘我所能的幫助你,愛護你,無論你能不能接受現在的我。”
朱慢抬眼,眼前是那張熟悉卻又稚嫩的臉龐,可是,這張臉龐上的眼睛裡,卻是令人動容的深情。
這個人的靈魂永遠沒有變過。
這樣的話,外表的變化,又有什麼關係呢?
朱慢忽然勾唇笑了一笑,對南風說:
“今晚你陪我休息,好嗎?”
南風一愣,一開始有些誤解朱慢的意思。
但她看看朱慢那雙悲傷的眼睛,頓時覺得剛才的自己仿佛禽獸,都這時候了怎麼還在胡思亂想?
她點點頭:
“好的,我睡在外麵沙發上。”
朱慢搖搖頭:
“不,我想要你跟我睡一起,抱著我,哄我睡覺。”
她剛剛哭過、還有些紅腫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南風。
南風驚呆了。
下一秒,立刻點頭:
“當然可以!沒問題!”
朱慢頷首,笑了一下,自己起身去洗漱。
南風回到自己房間,把自己裡裡外外收拾乾淨,迅速而又仔細地收拾過之後,來到朱慢房間。
這個時候,朱慢已經躺在了床上,被子蓋到眼睛下麵,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她。
南風手有些發抖,揭開被子的另一角,脫掉拖鞋,爬上去,把自己塞進被窩裡。
被窩另一側,有個溫暖又迷人的身體,正在散發不可忽視的熱度。
朱慢看向南風,與對方視線相接。
她還沉浸在悲傷、驚懼和難過的那些情緒中。
但隻要看著身旁,還有這樣一個人在陪伴自己,她就覺得,哪怕是黑暗,都沒有那麼可怕了。
十二歲時,自己一個人睡覺,每天晚上都嚇得不敢關燈。有一天半夜,家裡突然停電,小小的她,自己在被窩裡對著黑暗默默哭泣。
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我不怕黑了。”
她笑著,對南風說。
“那太好了,不管多黑,我都會陪著你。”
南風朝她轉過臉來,微笑著,看著她的眼睛。
朱慢伸出一隻手,放在南風腰部位置,感受到了下一秒南風猛然而來的僵硬。
朱慢用這隻手,把南風輕輕摟住,然後閉上眼睛,說了聲:
“晚安。”
南風也把手放在朱慢腰間,沒忍住,輕輕在她穿了薄睡衣的背上摸了兩下。
“晚安。”
她抬起身,把燈光按滅。
然後又照樣把手放回朱慢腰間。
在黑夜裡,靜靜感受著對方身上那絕妙的吸引力,還有源源不斷、排山倒海的情感,將自己淹沒。
漸漸的,兩人都呼吸平穩下來。
朱慢做了一個夢,夢見她變回了小女孩,在本該空無一人的房間裡,身邊卻忽然多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