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1 / 2)

宋映白這一次外出,如困鳥出籠,整個人精神奕奕,神清氣爽。

狀態比在京城當值還要飽滿,全無旅途的勞累。

而且負責置辦吃喝,江展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做費用支出,他算過了,就是好吃好喝,也能有一筆剩餘。

江展和鄭元還挺好“伺候”的,沒有忌口的也沒有特彆愛吃的,至於是為了隱瞞真正的喜好,還是真的清心寡欲,他就不知道了,也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晚上休息各開一個房間,也沒讓他履行書童的職責,比如上夜給端茶倒水什麼的。

所以他過得真挺好。

陸路走了七天後,轉投水路,這日早晨,幾個人將馬車留在一家客棧代養,結伴來到了江邊。

這是一處鎮外的小碼頭,水霧蒙蒙的江麵上,零星飄著幾艘扁舟。

宋映白背著書箱,鄭元挑著擔子,兩人都排在少爺江展的身後,等待擺渡過江。

這時一艘小船慢慢劃向岸邊,船夫是個黝黑魁梧的漢子,上下打量四人,“過江?”

江展道:“不知可否幫忙,勞煩船家了。”

船家一聽是外地口音,伸出了兩個手指,“一個人二百文。”

宰人啊這是,太貴了,如果是宋映白一個人過江絕不花這冤枉錢,但現在花的是公款,那就好說了:“少爺,咱們坐嗎?”

江展道:“沒彆的選擇。”

“少爺,您小心點,小的扶您。”

他先踩著踏板上船,伸出手把江展給扶了上去。

就在鄭元要登船的時候,船家卻伸出船槳攔在他跟前,“這船太小了,隻能坐下兩個人,你坐後麵那個稍大點的吧,船家是我兄弟。”

眾人回頭一看,不遠處正劃來一個稍大些的漁船,船上站了個撐船的男人。

鄭元道:“少爺,那我坐後麵這艘船,你們先過去。”

江展點點頭,表示可以,“開船吧。”

宋映白看著水波一圈圈蕩開,離岸邊越來越遠,而鄭元上了後麵那艘船,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

明明在岸上瞧著水不大,但真正到了江心,感覺卻大不相同。

江水茫茫,船身搖晃,瞅久了,有眩暈感。

船家一邊撐船一邊嘴角上翹的瞧他們倆,仿佛路長在他倆臉上。

宋映白道:“船家有事情要說嗎?”

這船家聞言,將船槳收起,彎身在船舷處一摸,便取出一把樸刀來,陰測測的笑道:“我正想問兩位,是想吃板刀麵還是想吃餛燉?說吧!”

宋映白低頭扶額,居然遇到了水匪。

他正要說話,就聽江展“很傻很天真”的問,“什麼是板刀麵,什麼是餛燉?”

宋映白心說,你不是坐辦公室坐傻了吧,還是你是個文職人員,不懂這些道上的黑話?

船家樸刀一晃,明晃晃的亮眼,“想吃板刀麵,老子就一刀刀剁你們下水,若要吃餛飩,你們兩個趕緊脫下衣裳,下水自死。”

衣裳也能賣錢,對劫匪來說,希望對方能選擇餛飩套餐。

宋映白遠眺,見後麵那隻船也停下了,船上的情況看不大清楚,想來也在搶劫了。

可能在岸上的時候,就選定了他們三個做待宰的羔羊,他跟江展看著弱,便上了這條船由他一個人搶劫,而鄭元看著是個乾粗活有力氣的,便將他單獨分開,讓他去坐後麵那條船。

船家氣冷笑道:“想好了嗎?”

宋映白看向江展,“少爺,咱們是給他吃板刀麵,還是吃餛燉?”

江展坐在船邊,氣定神閒的問:“你會撐船嗎?”見宋映白點頭,他便道,“那你自己想想吧,他一個江上擺渡的,難道不會水嗎,還餛燉?!提問前先動動腦子。”

敢情江展還是個毒舌人設?宋映白道:“屬下明白。”

此時的船家舉著刀,呲牙咧嘴的看不懂這兩個文弱的年輕人了,瞅著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但說得話怎麼這樣怪?!

宋映白左手打了響指,船家本能的看向他。

與此同時,一枚短箭從宋映白袖中飛出,直刺入船家喉嚨。

隨著噗通一聲,江麵濺起層層紅色的漣漪。

很快,又歸於了平靜。

這家夥在江上擺渡,不知給多少人吃過刀麵餛燉,今日撞見錦衣衛,是他的報應到了。

宋映白拾起船槳,試著劃了下,問題不大,可以操作。

“少爺,咱們需要等鄭元嗎?”

江展語氣平淡的道:“不用了,咱們先上岸罷。”

宋映白根本不擔心鄭元的安危,如果連兩個水匪都搞不定,也不用混了。

勉強將船劃到了岸邊,雖然顫顫巍巍的,但好歹沒翻,還挺有成就感的。

沒等多久,一葉扁舟從緩緩駛來,空間比一開始鬆快多了,畢竟少了兩個人。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鄭元下船啐了一口,“古人誠不欺我。”

這五個行當裡,藏汙納垢,耍奸使詐,坑蒙拐騙,甚至害人性命的事情時有發生。

船工越貨殺人是老大難的社會問題,各個朝代都沒法解決,隻能說出行不易,路途險惡。

今日是他們不長眼碰到他們三個,若是遇到尋常的路人,又是一樁血案。

這時候宋映白眼尖,看到不遠處一塊界碑,“寧餘縣到了。”

寧餘縣毗鄰吉州,不出意外,明後天就能到目的地。

江展道:“今日進城後,直接休息,明天起來再趕路。”

“是。”好哇,可以休息了。

——

執行任務講究低調,宋映白等人進了縣城,目不斜視,隻做芸芸路人中的一員。

忽然間,宋映白發現前麵的人群往路邊聚集,不時交頭接耳似乎在說什麼。

就聽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聲傳來,循聲望去,路邊一個婦人正抱著一個少女嚎啕大哭。

他的哭聲吸引了更多的人圍觀。

婦人三十出頭,,懷裡的孩子不過豆蔻年紀,麵容稚氣未脫。

此時女孩臉色鐵青,口鼻處有汙血,顯然早已經死了。

婦人緊緊抱著女孩的肩膀,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到女兒冰冷的皮膚上。

“陳嫂,回家去吧,你再哭孩子也回不來了。”人群中有個花白胡子的老者勸道,一臉的無奈。

婦人咬牙搖頭,“我不信這滿城的讀書人都沒良心,不敢為我寫狀紙!有的,一定有的!”說完,將懷中的女孩兒慢慢放下,朝人群磕頭,哭道:“求求各位,誰認識字,幫我寫一份狀紙吧,我女兒死得冤啊,她才十三歲,就這麼死了。”

一聲一聲的磕頭,額頭漸漸紅腫流血。

宋映白心裡清楚,這種情況,根本不是有沒有人會寫狀紙的問題,而是有沒有人敢寫。

果不然,那老者搖頭歎氣,“陳嫂,少說兩句吧,快回家去罷!這丫頭已經去了,難道連你也不想活了嗎?”

陳嫂不為所動,仍舊在磕頭,“衛鈞家說是雇丫鬟,可實際上,卻將這些丫頭當做采血煉丹的藥渣子,我女兒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他們家采血采髓害死的!求求哪位讀書人,替我寫張狀紙吧,求求你們……”

說到最後,已然泣不成聲。

采血煉紅鉛丸,宋映白在京城聽過,為了采集豆蔻少女的天癸,給她們吃活血的藥物加以摧殘。

而往往能這樣做的,恰恰是追求長生不死的權貴,隻有他們有這個意願也有這個能力。

看圍觀者的表情,這個衛鈞必然不好招惹,否則也不至於沒人敢寫狀子。

陳嫂還在磕頭,一遍遍的哀求。

宋映白眉心緊鎖,臉色陰沉,江展斜眼看他,聲音極低的道:“你我不是來主持正義的。”

“太陽晃眼睛而已。”宋映白低頭揉了揉眉心。

“我識字,我來寫!”一個戴著四方巾,做讀書人打扮的男子從人群中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