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大堂內坐得滿滿登登,一個個看似喝茶,實在各個眼睛亂瞟,不時嘀咕什麼,包括昨天他帶來的兩個戴著鬥笠的江湖人士,這會竟然喝茶也不把鬥笠摘去,很怕彆人不知道他們神秘似的。

他轉了一圈沒看到櫃台後麵的賬房先生,便問胖夥計,“先生呢?”

胖子一指樓上,“先生嫌一樓吵鬨,到樓上找了間空客房睡覺去了。”

唉,他啊,整天迷迷糊糊的,抽空睡懶覺,自己真是命苦,手下攏共三個人,一個呆賬房,兩個傻夥計。吳寧心裡念叨著,上樓找賬房先生,看到一個客房的門虛掩著,推門道:“你總說最近晚上睡不好,我給你配的藥喝……”

話沒說完,就見賬房先生直挺挺躺在地上,臉色青紫,他忙到跟前,抱起他,“喂喂,老徐,你醒醒。”

但對方身體冰冷,吳寧不甘心的俯身聽他的心跳,自然是什麼都沒聽到,畢竟死人是沒有心跳的。

再看賬房身上,紮著兩個飛鏢,而窗紙破了兩個洞,顯然致命的飛鏢就是從這裡射進來的。

“掌櫃的……”這時候胖夥計在門口探頭,“您找到先生了嗎?”待看清楚賬房先生躺在地上,忙走進來,“他怎麼了?死、死了?”

“是住在店裡的這些家夥乾的!”吳寧咬牙切齒的道。

胖夥計一怔,往後退了幾步,靠到牆上,“這、這怎麼辦啊?為什麼賬房先生會被殺?”

這裡沒有官府,隻有駐守的官兵,但人家官兵怎麼會管你們店內殺人案,再說了,樓下這幫子人,誰會承認是殺人凶手。

“要麼是意外,要麼是他看到或者聽到了什麼,被滅口了。”吳寧道:“你不要聲張,這件事隻有你我知道。好了,你快下去招待客人吧,不要引起騷動。”

“哦,好、好!”胖子木訥的應著,出了門。

吳寧則把門關好,看著賬房的屍體,老徐跟隨他這麼多年,一直替他管賬,哪怕他最近身體不好,老打瞌睡,也從沒想過換掉他,幾乎可以等同於家人。

他鼻子一酸,“你生前做糊塗賬,怎麼死得也稀裡糊塗的。不過,沒關係,我一定會替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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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臻感覺店裡的氣氛不太一樣了,說不出哪裡,但就是有地方怪怪的。

宋映白不如他天賦異稟,沒有太大感覺,他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寧采臣跟蜈蚣精身上,畢竟蜈蚣精凶殘起來,他們都得交代在這裡。

不過,寧采臣沒被蜈蚣精吃掉,是不是說明他能製衡住他?

東廠那邊也都不是善茬,許景肯定會把蜈蚣精的危害告訴皮紹棠,皮紹棠他們行動了嗎?

宋映白皺眉,氣氛還真是壓抑啊。

“都說了,不讓你出門,你還出去。”寧采臣一邊下樓一邊埋怨,“你再不聽我的話,我不管你了。”

蜈蚣精走在寧采臣身旁,表情能看得出老大不樂意,撅著嘴,但並沒有過激行為,老老實實陪寧采臣下樓。

寧采臣坐下後還在數落蜈蚣精,也不能說是數落,應該叫做諄諄教導,整個大堂裡就聽他嘮嘮叨叨。

“真是訓兒子呢。”宋映白低聲對黎臻道:“他倆剛進門的時候,那個妖怪管他叫爹。”

黎臻道:“真想不到他倆能混到一起,寧采臣竟然能製服他。”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大家心裡裝著事兒,說真的,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但是不行,不吃怎麼思考,怎麼應對敵人呢。

宋映白這桌點了饃饃、酸湯羊肉,一壺熱酒,等菜都上齊了,跟黎臻動筷子開始吃。

彆桌的酒菜也陸續在端了上來,但是東廠那邊人多,有的桌子隻上了酒和小菜,正菜還得等。

皮紹棠因為許景下午收拾蜈蚣精不成,這會看他不順眼,連話都不跟他說。

毛從賢本來跟許景還能聊上兩句,但他提議用丹丹做誘餌,結果卻刺殺失敗。

幸好丹丹跑得快,要不然被蜈蚣精吃了,算誰的,有點後悔聽他的了,於是,也一下午沒跟他聊天。

失敗者沒人權,誰讓許景失敗了呢,被冷落,隻能忍著。

“爹,你這碗看起來比我的這碗好吃啊,我要吃你的。”吳功往寧采臣的碗裡看了眼。

寧采臣端起碗背過身子,“你少來老一套,看我這碗好吃,結果就是吃了我碗裡的,你碗裡的還是你自己吃。”

蕭少梓看著吳功,嘴角浮出一絲笑容,這毛毛躁躁的孩子還真像當年的自己。

當年的自己……他自小沒爹沒娘,整日好勇鬥狠,一次被人打得血肉模糊倒在路邊,若不是路過的於宇軒大人好心救他一命,這世上早沒他了。

於宇軒大人蒙冤身死,京城牢固的跟鐵桶一般,不可能劫獄,但是他的兩個孩子發配龍門關,隻有幾個官差押送,他相信他可以救出他們。

至於這店內自稱刑部官員的,的確是個顧慮,但他豁得出去,不畏死。

這時,他的酒菜端了上來,他倒完酒,剛要喝。

“不要喝酒,酒裡有毒——”吳掌櫃的慌裡慌張的從廚房那邊跑出來,身後跟了個滿臉是血的廚房夥計,“有人打暈了廚房的夥計,在酒裡下毒。”

噗——

屋內一是全是吐酒的聲音,可是宋映白跟黎臻都喝了幾口了,這時候臉色一變。

雖然按照喝下去的時間,他們這壺若是有毒,早毒發身亡了,但為了保險起見,側身一頂喉嚨,儘可能將酒水吐出來。

吳寧對滿臉是血,一看就是遭人襲擊的夥計道:“你快看看,是誰打的你?”

“我……我沒看到啊,那人從後麵打我,我就倒了……”

皮紹棠此時站起來笑道:“隻是有人打了夥計,掌櫃的,是如何判斷有人在酒中下毒的呢?”

“你、我信了,你們不愧是刑部的人,這都要出人命了,還刨根問底兒的。”吳寧道:“有人把他打暈後,拖到了水缸後麵藏了起來,我這兩個前台夥計,就是他倆,一個胖子一個瘦子,進廚房後沒看到人,還以為廚房的夥計出去解手了,就直接把酒壺給端了上來。

結果我轉身就發現了這個被打暈的夥計,還發現放過酒壺的桌子邊有散落的白色粉末,我用銀子試過了,是□□!所以,趕緊的,全都倒掉吧,有人要殺人啊。”

本來這屋內氣氛就很壓抑,這又鬨出有人要下毒殺人,一時間劍拔弩張。

蕭少梓打開自己的酒壺蓋子,見壺蓋邊緣有□□,雙眸一狠,起身道:“想殺我蕭某人儘管直來,何必弄這些手段!”

有人站出來承認是受害者了,那麼加害者是誰呢?宋映白捏了一把汗,事情的發展很不好,都是手裡有刀有劍的暴脾氣,若是起爭執,分分鐘製造血案。

皮紹棠手下的人最多,且一開始就跟蕭少梓起過爭執,這會蕭少梓的眼睛又盯著他們,他不得不應聲:“蕭少俠,你也聽到掌櫃的說了,酒水是夥計端上來的,他們又不知情,這壺酒未必就是送給你的。”

“哼,我一直喝的是冷酒,剛才點的也是冷酒,各位有誰點了冷酒?沒有吧。所以若是知道我喝冷酒,隻在冷酒中下毒便是了。”蕭少梓道。

許景不屑的道:“怎麼著,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嗎?需要彆人取你性命?”

不知東廠這邊誰說了一句,“說不定盜了人家媳婦。”

“你說什麼?!”蕭少梓手持酒壺,踩到桌上一跳,便躍到了對方桌前,一把揪住他,將酒壺嘴塞進他口中猛灌。

旁邊的人反應過來,抽刀斬蕭少梓,這人才哇的一聲吐出嘴裡的毒酒。

許景早就看蕭少梓不順眼了,加上憋了一肚子氣,拔出刀就要開戰,他一行動,手下齊刷刷全部抽刀,一時間店內刀劍的寒光閃耀。

宋映白屏住呼吸,靠在一旁看熱鬨,其實說看熱鬨也不太準確,這種血肉橫飛的熱鬨,沒什麼樂趣可言的。

再一瞅,就見寧采臣跟吳功已經躲到了桌下,而吳功還端著碗在吃麵。

突然間,他看到了毛從賢袖中露出的小猴子,他眼睛一亮,放下麵碗,從桌子下麵鑽出去,“小猴子——”直奔毛從賢而去。

毛從賢見這吃人的妖怪朝自己奔來,嚇得往後一躲,而皮紹棠看到這蜈蚣精朝自己這方來了,立即覺得眼前的蕭少梓不算什麼了。

蕭少梓則見吳功天真爛漫,自己不該在這裡動武,萬一傷到孩子怎麼辦,“咱們去外邊打。”

“誰跟你去外邊,要打就在這裡。”許景道,正好把你跟蜈蚣精都剁了。

蕭少梓聞言,竟將刀收了起來,回到自己桌前坐下,“不去外邊便算了,掌櫃的,來壺沒毒的酒。”

毛從賢捂緊丹丹,對寧采臣道:“看管好你家孩子,不許跟來。”說完飯也不吃了,噔噔噔上了樓。

皮紹棠他們落座,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幾倍。

黎臻這時候注意到吳寧臉上掠過一絲失望,雖然隻有一瞬,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失望什麼?大家沒有火並,他很失望?

眾人火並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快回來快回來!麵不吃了?”寧采臣跟個老媽子似的招呼吳功,把人叫回來,“不許追人家的猴子,聽到沒有?”

吳功酸著臉,默默吃麵。

大堂內除了吳功吮麵條的聲音,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間砰砰砰的砸門聲,打破了沉默,聲音來得太突然,竟然有人本能的抓起了刀。

“誒呀,來了來了,不要再敲了,門板都不結實了。”

吳寧賠著笑臉去看門,但心裡卻一點不高興,居然沒打起來,真是叫人失望。

老徐叫人殺了,他一定會報仇。

既然查不清是誰殺的,那麼就把在店內的所有外人都除掉就好了。

他笑容燦爛的打開門,“歡迎歡迎——”

宋映白就看到大敞的門外,站著三個風塵仆仆的官差,還有兩個戴著枷鎖的孩童,一男一女,都隻有十歲出頭。

而那兩個官差,他跟黎臻見過,再配合潘躍泰的情報,不用說了,這一男一女,就是於宇軒的遺孤。

懂了,難怪東廠的人在這裡候著,原來是在等待這兩個孩子。

皮紹棠看到門外的五個人,心情終於好了點,很好很好,如期而至了。

兩個小兔崽子,不久就送你們去見你們的死爹。

蕭少梓看到他們的同時,呼吸一窒,但很快恢複如常,隻有三個公差,自己勢在必得。

黎臻朝宋映白勾勾手,等他把耳朵靠過來,在他耳畔低聲道:“小心吳寧,我覺得剛才的毒酒是他自導自演。”

宋映白扶額,這間客棧就是個堆滿炸|藥的庫房,本來就易燃易爆,吳寧還煽風點火,想搞爆破。

也不知有幾個人能活著走出這間客棧。

黎臻看出他在擔心,拍著他的手背道:“放心吧,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