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1 / 2)

第101章

翌日, 宋映白奉旨入宮,他雖然是個千戶, 但京城中千戶何其多, 他並沒有直接麵聖奏報情報的資格。

凡事都有第一次,宋映白有點緊張, 但也僅僅是一點點,因為他知道皇帝叫他來做什麼。

恐懼來源於未知,他既然知道皇帝叫他做什麼,自然也沒那麼害怕了。

經庭後,皇帝朱晟澤召見了宋映白, 他見對方弓著腰進來,很隨意的道:“平身吧。”

等對方抬起頭後,他饒有興致的打量宋映白, 微笑道:“朕一直想見見你。”

他跟裴懷珹長得並不是很像,大概一個像母親多一點, 一個像父親多一點吧,當然,最關鍵的是氣質,裴懷珹是淩厲的, 鋒芒畢露, 而眼前的宋映白氣質要溫和許多, 倒像個書生。

原來黎臻就喜歡這樣的啊, 朱晟澤覺得沒什麼意思, 這樣氣質的人, 他見得多了,應該說圍繞他身邊的都是這樣的人,不光文臣,甚至連宮裡的太監都是讀書的,很是無聊。

不過,宋映白是裴懷珹的弟弟,黎臻的心上人,在他這裡也是得寵的。

當然,他現在要嚇嚇他,“知道朕叫你來什麼事嗎?”

宋映白心裡門清,但他不能說,“微臣不知。”

“聽說你跟東廠那邊的人相處不是很好?”朱晟澤笑道:“是遇到什麼事了,需要朕裁斷嗎?”

宋映白忙跪下,裝作心驚的道:“隻是一些小事罷了,不想驚動了聖上。”

“你覺得是小事麼?錦衣衛和東廠都是心腹,朕可不想在心腹之地出現差池。”朱晟澤語氣淡淡的道。

“聖上所言極是,不是小事。”

朱晟澤笑道:“那你不如說說究竟是什麼事情,讓你大動肝火?朕可以替你做主。”

彆說宋映白不想告黑狀,就是想告黑狀都沒法告,畢竟薑檔頭沒有任何過線行為,就是跟他說了兩句就被他打了。

“……”宋映白沉默。

朱晟澤突然冷聲道:“還是說,你依仗黎臻和裴懷珹的關係,目中無人以致敢隨意侮辱東廠檔頭?”

宋映白裝作身子一抖,惶恐的道:“微臣不敢,微臣絕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就在這時,呂公公進來道:“皇上,黎同知跟裴鎮撫求見。”

朱晟澤輕笑,還真好使啊,捏住宋映白,這倆人,尤其是裴懷珹竟然會主動求見,“讓他們進來。”

宋映白聽到身後腳步聲,餘光看到黎臻跟裴懷珹走了進來,倆人都緊鎖眉頭,看來是偶然在外麵碰到的,可能還拌了幾句嘴,臉色都很難看。

黎臻擔憂的看了眼宋映白,就將目光移開了。

朱晟澤道:“你們兩個一起出現倒是稀奇,黎同知,你有什麼事向朕奏報嗎?”

黎臻有些奇怪,皇上應該知道他前來是為了宋映白,如果不想當著裴懷珹的麵拆穿的話,應該先讓裴懷珹出去,他倆再談。

“臣今早接到稟告,武衛沒了。”

朱晟澤一歎,“人到底是沒留住,給他做幾場法事罷。還有什麼事嗎?”

黎臻看出皇帝此刻不想跟他私下談話,適時的道:“隻有此事。”

“那好,你跟宋千戶先下去吧,啊,不,宋百戶。”朱晟澤說完,輕描淡寫的一擺手。

宋映白無奈的謝恩,“謝主隆恩。”退了出去。

黎臻緊接著跟了出去。

朱晟澤看到裴懷珹在聽到宋映白降為百戶的時候,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戾,不禁暗暗一笑,等人都走了,他才悠悠的道:“懷珹,你這個弟弟了不得啊,敢對東廠的檔頭直接動手。”

裴懷珹一怔,眼神似有不解,但很快低聲罵道:“嘴欠的黎臻!”

“你不必怨恨黎臻,如果他不告訴朕,他就是欺君。”朱晟澤笑道:“朕還聽說,宋映白曾過繼給了戶部侍郎宋俞業,結果在宋俞業離世的當年,他就允許闔府的下人在正月十五那天,外出看花燈。說重了,他這是大不孝。他膽子很大啊,他這麼有恃無恐,是因為黎臻,還是因為你?”

“陛下既然已經知道他是我弟弟,那麼宋俞業便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不敬又如何?”

朱晟澤見裴懷珹肯一口氣跟他說這麼多話,十分開心,但故意繃著臉,“那麼,他當街毆打檔頭又是因為什麼?他不認宋俞業,怎麼,難道他連東廠的檔頭也不認嗎?”

裴懷珹咬牙,能看出來不服氣。

“將他降為百戶,略做懲戒,再叫朕知道他飛揚跋扈,絕不輕饒!”

裴懷珹猛地抬眸,眼神複雜,“陛下,宋千戶是臣的弟弟,臣虧欠他的,所以……管束不嚴,是臣的錯。”

話的內容是認錯的,但眼神掘強,並不服氣。

“的確,是你這個做哥哥的對他約束不嚴,才讓他變成這樣的。不過,朕也理解,朕是長子,同樣沒有兄長管束。”朱晟澤感同身受的道。

國朝實行嚴格的嫡長子繼承製,但皇後無子,所以由皇長子繼承皇位。

裴懷珹盯著皇上看了一下,接著有些嫌惡的移開了目光。

朱晟澤起身,走到裴懷珹跟前站定,眯起眼睛朝他笑道:“如果現在朕這個位置,站的是你弟弟,你會對他說什麼?”

說著,伸出手指便要觸摸裴懷珹的肩頭。

但在幾乎要接觸到肩頭的飛魚花紋的時候,猛地被裴懷珹握住了手腕,朱晟澤身子一震。

就見裴懷珹抓著他的手腕,語氣惡狠的道:“我會告訴他,老實一點!”說完,胳膊一甩,差點將皇上甩一個踉蹌。

朱晟澤微微笑道:“說得不錯。”

裴懷珹道了聲:“臣告退。”躬了下,大步走了。

朱晟澤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著他的背影,抿唇笑了,“明天畫院要送來一批新的字畫,請裴鎮撫進宮陪朕一並欣賞吧。”

裴懷珹身子一頓,道了聲是,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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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臻和宋映白一前一後的走著,因為在宮內需要避人耳目。

黎臻不時餘光瞥一眼身後的宋映白,但更多的時間則在思考剛才覺得違和的地方。或者說,其實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當裴懷珹出現在宮裡的時候,都會有違和的感覺。

皇帝讓他退下,卻留下了裴懷珹,皇上知道宋映白是裴懷珹的弟弟,所以留下他目的是訓斥他嗎?有必要嗎?當著黎臻的麵,訓斥裴懷珹更能讓他難堪,讓他下不來台,才會長記性吧。

就像上次裴懷珹私自跑到南京,卻隻被罰俸六個月一樣,當時他就覺得奇怪。

突然,他意識到了問題出在哪裡,每一次,對,就是每一次,皇上都是單獨召見裴懷珹,而且就剛才,皇上雖然在和他說話,但眼睛看向最多的卻是裴懷珹。

“……難道……”黎臻自喃,“不能吧……”

皇上有三宮六院,還往教坊司跑,裴懷珹就更不用說了,他喜歡他弟弟,恨不得把他弄死。

且慢,上次宋映白被貶到南京的時候,他去求情,皇上怎麼跟他說的?

皇上說的是他懂,沒錯,一口一個“朕懂。”

黎臻當時不明白,現在全想通了,裴懷珹那邊不好說,但皇上肯定對裴懷珹有想法,所以才會他和宋映白感同身受。

“竟然是這樣!要命!”黎臻一愣,轉身去看宋映白,他現在想跟他聊聊。

這時卻見裴懷珹追了上來,跟宋映白在說什麼。

黎臻隻能望洋興歎,徑直朝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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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白雖然官職降為了百戶,但實際上並沒受什麼影響,畢竟他有裴懷珹護著,隻要裴懷珹不倒,他就沒事。

早晨出了後,仆人牽來馬匹,他踏著上馬石上了馬,大搖大擺的往詔獄方向走。

沒走多遠,他在路邊的小攤上,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這人肯定不是來吃早點,熱氣騰騰的湯水讓這人的麵孔雲遮霧繞,十分模糊,更顯得他的笑容意味深長。

宋映白一眼就認出,這是薑檔頭,於是笑著下馬,“呦,這不是薑檔頭麼?”

薑檔頭周圍坐著的幾個東廠番子,見宋映白語氣輕慢,不由得露出怒色。

薑檔頭風輕雲淡的道:“宋千戶,啊,不,宋百戶,這是往哪兒去啊?”

“往哪兒和你有關係嗎?除非我是給你上墳,你才有資格過問吧。”宋映白冷笑。

薑檔頭一怒,拍案而起,“你小子真是不怕死啊。”

宋映白針鋒相對,“你不也是麼,你要是怕死,你也不會再來找我茬了。怎麼以為我降職了就怕你嗎?閹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