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銳清拋出魚餌,靜靜等待對方表現出焦慮。然而電話裡安靜了數秒後,男人並沒有如意料中東拉西扯,而是有些沮喪地歎口氣,“行吧,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約好時間提前告訴我,我要做足心理準備去見討厭的人。”
烏銳清聞言沉默,顧卓立這個人就像在和他拉鋸,他在天平兩端來回搖擺,每當稍微下點決心,男人就會立刻給他一個相反的信號,讓他再次動搖。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懷疑,於是答應道:“好。”
在上海多留一天是計劃之外,行程更改都是秘書辦的,結果烏銳清第二天和顧卓立一對,兩人又是同一趟航班,而且巧合地又都沒買到頭等艙。
烏銳清看著男人隻比他大了一個數字的座位碼,無力道:“這怎麼搞的……”
顧卓立挑眉,“小馬訂的機票,你問我乾什麼?”
馬可笑嗬嗬地推著行李,“董事長,小烏總,黃金時段就這一趟,頭等艙上周就訂空了,經濟艙前天也滿了,二位這是商務艙最後兩張。”
烏銳清漠然道:“那你呢?”
馬可心態比他老板更好,“我送你們,然後坐半夜的航班回去。”
他說著走到烏銳清麵前,“拜托小烏總路上照看著點我老板,他矯情,空姐可能無法完全滿足他的要求,您多擔待。”
烏銳清:“……”
他實在搞不懂坐個飛機還能有什麼空姐滿足不了的要求。
顧卓立板著臉,“張口說瞎話,滾蛋。”
時隔十七年,二人又一次同乘,和當年如出一轍的商務艙。
這次他們坐前後位,烏銳清想起當年的腫眼泡小胖子,心想歲月真是神之手。而坐在他背後的顧卓立卻在心裡感慨:啊,時間帶走了一切,卻沒有帶走小烏總的魅力。不,他比小時候更招人喜歡了。
烏銳清係好安全帶,點開一份報告準備仔細審閱。他剛看個開頭,一隻手就從天而降,拍了拍他肩膀。
烏銳清嚇一跳,“乾什麼你?”
某人癟著嘴,“這個破航班好煩啊,咱倆不是最後兩張商務艙嗎,為什麼不連座啊。”
兩人都是過道位,身邊的靠窗位都空著。烏銳清正要說話,一個提著公文包的男士就走到了顧卓立身邊,“您好,讓我進一下。”
男人那句“要不你來我這坐吧”都到嘴邊了,被噎了個生無可戀,滿麵笑容瞬間變成麵無表情,一邊站起來一邊小聲逼逼:“馬可該死,回去扣空他的獎金。”
“……”
烏銳清重新點開報告,身後那家夥又用膝蓋頂他的座椅,“小烏總,小烏總……”
他無奈地回過頭,發現後麵靠窗的精英男正偷偷瞟著顧卓立,估計是沒見過這號的。烏銳清一下子又有點想笑,低聲問:“又乾什麼?”
顧卓立問:“你玩過劇本殺嗎?”
“……沒有。”
男人立刻興奮,“我找了個兩人劇本,預計一個半小時,你有沒有興趣?”
烏銳清想說我沒什麼興趣,男人又從後麵把手機伸過來,“你就用我這個看劇本,我保證不偷看。那什麼,快點看,等會就要離線了。”
烏銳清:“……兩個人有什麼可玩的,不玩。”
顧卓立剛一伸胳膊,手腕上那塊雅克德羅露了出來。精英男下意識仔細看了他兩眼,數秒後,他突然認出了顧卓立的身份。
精英男突然說道:“我也想玩,三個人就可以玩一個複雜點的劇本了,剛好夠降落。”
他話音落,本以為顧卓立會高興,卻不想男人一下子冷下臉,滿臉冷漠地盯著他。
無情道:“閉眼睡覺不好嗎?”
精英男:“……”
烏銳清一個沒忍住,垂眸低笑出了聲。他正無奈地要收起手機接受男人的荼毒,卻忽然聽身後空姐低聲說:“您的位置在倒數第二排這位先生右邊,請您儘快入座,我們馬上就要關閉艙門了哦。”
高跟鞋聲從背後響起。烏銳清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迎麵而來的中年女人提著一隻紅色的鉑金包,身穿某牌經典風衣,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
——大概是女人本身氣質單薄,烏銳清一眼看過去就隻記住了那些logo。他意識到是自己身邊的乘客,沒有說什麼,禮貌地起身把人放了進去。
女人站在座位前隨便地回了下頭,卻在看見顧卓立的一瞬間露出驚訝的神色,而後喜道:“卓立?”
烏銳清看她摘下墨鏡,心裡一驚。
——這個女人跟顧卓立的長相相似程度幾乎到了七八成。他一瞬間篤定這是顧卓立的母親,可很快又覺得納悶,因為女人周身氣質實在與顧家不搭。
顧卓立剛才的輕鬆嬉笑消失殆儘,緊繃地靠著座椅,低頭翻飛機上的雜誌,沒有回應的打算。
烏銳清頓了頓,正要說話,那女人忽然把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驚喜地挑眉,“這不是Pierres的烏總嗎?天啊,我和您一趟飛機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墨鏡折回鏡盒裡,又小心翼翼地放進手包,拍拍身邊的座椅,“烏總快坐下,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顧卓立臉色難看到了一定地步,烏銳清還從沒見過他這樣。正糾結要不要回去坐,男人忽然冷聲道:“招呼彆人入座,你是空姐嗎?”
女人的亢奮隻被打斷了半秒鐘,她繼續對烏銳清笑,“原來烏總和卓立是一起的啊,哎呀真巧,你們竟然認識!也對也對,優秀的人總是會不約而同地走到一起……”
女人音量不小,前排零星有幾個人回頭看過來。烏銳清有些尷尬,但卻礙著她是顧卓立母親這一層,隻是笑了笑,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在女人拍過幾次的座位上坐下,溫聲道:“阿姨您好。”
“哎!你好你好!”女人臉上堆起笑容,深邃的眉眼和男人簡直一模一樣,然而卻違和地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市儈。